轲缓缓闭上眼,面具下的脸颊肌肉紧绷。掌令?他从未将自己视为高高在上的发令者。这些年轻人,与他一同在妙善洲浴血,虽时日不长,他却早已将他们视为可以托付后背的袍泽兄弟。而今日,他却亲手…送他们走上了绝路。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暴怒在他胸腔中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但他强行压下,因为他知道,李祚绝不会就此罢休。他杀了这些人,等于亲手斩断了李祚控制的一把利刃,那幕后之人,必有后手。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神章悄然运转,感知如同水银般向四周蔓延开去。
果然!
就在他心神稍稍松懈的刹那,庭院四周的阴影里,廊柱后,假山旁,甚至高高的墙头之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数十道身影!
他们同样身着三更天的夜行装束,手中握着森然的乌沉双刀。但他们的眼神,却与方才白泽等人截然不同。那里面没有痛苦,没有迷茫,只有冰冷的贪婪、赤裸的杀意,以及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为首一人,身形高瘦,面容阴鸷,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正是三更天中另一派的领头人物——宋珀安。他缓缓从正前方的阴影中走出,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在惊轲身上,尤其是惊轲腰间那枚代表着三更天最高权柄的玄铁掌令令牌上。
“啧啧啧…”宋珀安发出令人牙酸的咂舌声,摇着头,故作惋惜状,“真是感人至深啊,掌令大人。亲手送自己的心腹上路,这滋味…不好受吧?”
他身后的数十名三更天弟子也如同鬼魅般缓缓围拢上来,步伐整齐,刀光在月下连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之网,彻底封死了惊轲所有退路。他们的气息阴冷而统一,显然早已在此埋伏多时,就等着惊轲耗尽力气、心神激荡的这一刻!
惊轲缓缓直起身,尽管每动一下都如同撕裂,但他站得笔直。冷香枪被他握紧,枪尖斜指地面,残留的血珠顺着血槽缓缓滴落。他面具后的目光冰冷如铁,扫过宋珀安以及他身后那些叛徒的脸。
“修金楼的狗…也只敢在这个时候出来狂吠了吗?”惊轲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
宋珀安脸色一沉,随即又冷笑道:“死到临头,嘴硬有什么用?惊轲,你以为杀了那几个废物,主子就会放你走?天真!你活着是麻烦,死了…才能让人安心!”
“杀!” “夺令牌!” “宰了他!”
贪婪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是掌令之位这等巨大的诱惑!数十名三更天弟子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凶光,再也按捺不住!
“杀——!”
怒吼声中,数十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四面八方同时扑向惊轲!刀光闪烁,交织成一片毁灭性的风暴!这一次,不再是失去神智的疯狂,而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充满贪婪杀意的围剿!
惊轲瞳孔骤缩!他此刻重伤濒危,内力消耗巨大,面对全盛时期、数十名精锐三更天杀手的围攻,几乎是十死无生之局!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起一股滔天的怒火与战意! 袍泽之血未冷,新敌又至!“想要令牌?”惊轲猛地发出一声怒喝,带着悲愤与决绝,“那就拿命来换!”
他不再节省丝毫力气,无名心法催谷到极致,压榨着身体最后一丝潜能!飞燕三叠身法施展,身影如同在刀尖上起舞,险之又险地避开最先劈来的几道狠辣刀光!同时,冷香枪如同怒龙出海! “九曲惊神·破阵!”
枪影重重,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悍然撞入汹涌而来的刀光之中!
宋珀安的煽动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这群早已被贪婪蒙蔽心智的杀手!重赏之下,尤其是掌令之位的巨大诱惑,让恐惧暂时被压过!
“令牌是我的!”一个离得最近、面相凶悍的弟子最先按捺不住,眼中只有惊轲腰间那枚玄铁令牌,狂吼一声,双刀交错,使出泥犁三垢中最为狠戾的“痴缠”一式,不顾自身空门大露,疯狗般扑向惊轲!他只想抢先得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