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数息,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巨大的冰罩,沉甸甸地压在惊轲身上。赵光义玩味审视的目光,赵普那洞悉一切如冰针般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衡量与试探。
“惊轲贤弟!半年多未见,怎么突然如此生分了!”
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正是居中而坐的赵匡胤。
他那宽阔的脸上堆起一种近乎市井豪爽的笑容,方才那如山岳般的帝王威压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仿佛真只是个久别重逢的邻家大哥。他直接拍了拍身边厚暖褥上空出的位置,大声道:
“来来来!杵在那里做甚?坐近了说话!外边儿风冷飕飕的,冻得老子棋都下不痛快了!”他言语粗豪,带着汴梁城最底层脚夫军汉才有的那股子直率劲儿。
这态度让惊轲紧绷的心弦骤然松了一丝,却未敢真正放松。
他依言上前,在赵匡胤所指位置——一个下首的、略矮半分的蒲团上正襟危坐,姿态依旧挺拔恭敬,但那股刻意的“江湖初见”的疏离感被冲淡了些许。
他口中应道:“承情了,赵大哥。”称呼的转换顺理成章。
赵匡胤满意地点点头,亲自提起旁边小炉上温着的酒壶,取过一个干净的粗瓷海碗,“哗啦”倒满,推到惊轲面前:“尝尝!刚温热的,老窑烧刀子,比你神仙渡那离人泪劲儿大,暖身子,就是有些辣嗓子!”
浓烈辛辣的酒气瞬间冲散了水榭里原有的幽深线香气息。
“大哥赐酒,小弟却之不恭。”惊轲双手捧碗,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便灌了一大口。热辣的酒液顺喉而下,如同吞下一条火线,瞬间烧灼肺腑,也驱散了寒气侵入骨髓的冰冷。
赵匡胤哈哈大笑:“痛快!还是你小子对老子口味!不像这两个,”他手一挥指向赵普和赵光义,“一个整天捧着一卷破书念叨‘仁义礼智’,一个拿着那对小锏倒腾来倒腾去,心思比鬼都多!闷煞人!”
赵普捻须的手顿了顿,脸上那抹毫无温度的笑意更深了,但没言语,仿佛默认了自己“刻板”的名声。赵光义指尖的金锏则发出一声略高的撞击清响,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未减分毫,眼神却更冷了些,像淬了毒的钩子,慢悠悠地扫过惊轲被烈酒冲得微微泛红的脸颊。
“大哥言重了。”赵普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如古井无波,却字字清晰,引回正题,“惊轲少侠,如今已非当年你我微服于市井邂逅的懵懂少年。自踏破秀金楼之巢,少侠之名,如惊雷贯耳,震动江湖四海。实乃少年翘楚,英雄盖世。”
他话语一转,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那局势均力敌的棋枰之上,“然,江湖虽大,却是百川争流,泥沙俱下。各大门派盘踞一方,各有盘算;江湖游侠任性而为,难以约束。如此一盘散沙,空有锐气,实则难当大任。”
赵光义适时接口,指尖的金锏停止转动,被他轻轻按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笃”声。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牢牢锁住惊轲的眼睛,嘴角噙着那抹令人极其不舒服的笑意:
“是啊……一盘散沙。沙粒再多再硬,也终究只是沙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侠,以武犯禁,此乃亘古不变之理。放任自流,终酿大祸。”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建议”口吻:“如今天下初定,海晏河清乃是大势所趋。与其让这些莽夫豪强各自为政,生些扰民犯禁的事端出来,何不……”
他故意停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惊轲:“……何不将其纳入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秩序之下?既能约束其行规,使其安邦定民,又能集其力为国所用?”
惊轲握着粗瓷海碗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面上不动声色,静静将碗里剩下的酒喝完,然后放下碗,目光迎向赵光义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晋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在江湖中竖起一面大宋的旗子?”
“不,贤弟,你误会了!”赵匡胤抢在赵光义再次开口前,重重一拍大腿,声若洪钟,“俺老赵不是那个意思!强拧的瓜不甜!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各有各的道儿!只是……”
他倾过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