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或许,在这条看不到希望的逃亡路上,看着我这么个重伤之人还顽强地活着,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对命运的抗争吧?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地终于看到那巍峨的、象征着关内与关外界限的山海关轮廓时,队伍里只剩下五个人了。
其他人,有的在路上遭遇散兵游勇死了,有的饿死了,有的病死了,有的……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老钱搀扶着我,望着那紧闭的、戒备森严的雄关,眼中没有喜悦,只有更深的茫然。
“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喃喃自语。
是啊,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是败军,是溃卒,是失去了所有依托的孤魂野鬼。
关墙上的守军冷漠地俯视着我们,如同看着几只从地狱爬回来的蝼蚁。盘查,刁难,呵斥……最终,我们被允许入关,却被严格限制活动,像瘟疫一样被隔离起来,等待不知所谓的“安置”。
站在关内的土地上,回望那巨大的、缓缓闭合的关门,仿佛将一段血与火的岁月,彻底关在了身后。
辽阳、萨尔浒、老杨头、赵老蔫、巴特尔、独眼龙、岳家枪……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而疼痛的梦魇。
我没有死。
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但活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我摸了摸空荡荡的身边,那里再也没有那杆熟悉的、冰冷的枪杆。
只有胸口那本被血浸透、更加模糊的枪谱残页,和一颗同样破碎、却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
寒风掠过荒芜的田野,卷起尘土。
路,还在脚下,却不知通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