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命里带‘火德’,准不让你炉灭!”
卞祥也憋红了脸,作为武人,他也不太会说什么:“我……我力气大!我拉风箱!一口气能拉上千下不歇!”
范正鸿笑了,伸手在两人肩上各拍一下:“好!那便从今日起——”
他转身,面向熊熊炉火,高声道:
“开炉——炼光!”
十日后,九月二十,寅时三刻,天还没亮,炼光坊外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先是坊内工匠,再是闻风而来的炭商、老农、铁匠,最后连甜水巷卖镜面的、汴河码头扛包的、相国寺前摆摊卖“西域琉璃盏”的胡商都挤了进来。人人都抻着脖子,像等看状元跨马游街。
炉膛已闷了整整一夜。按范正鸿的吩咐,最后一拨炭是“半闭风”闷烧,炉口只留一条缝,让火毒慢慢渗进坩埚,像熬老汤。老郑带着两个徒弟轮班,眼睛熬得比炭还红,却死活不肯合眼——“万一在我手上裂了缝,我老郑下辈子不投胎了!”
孙安和卞祥被范正鸿按去睡了两个时辰,此刻却比谁都精神。孙安一只手提着一只竹篮,篮里垫了稻草,整整齐齐码着十片巴掌大的“样片”——是过去十天里试烧的残次品:有的满布麻点,有的歪成月牙,却都被范正鸿用炭笔标了编号、记了火候。卞祥则扛着一把崭新的木槌,锤头用桑木雕成,外圈包了麻布——大哥说,开炉时若遇冷,得用木槌轻震坩埚,让“玻璃水”醒一醒,却不能用铁,他力气太大,铁太硬,一敲就裂。
卯时一到,范正鸿现身。他换了一身素青短打,袖口高高挽起,头发用一根铁筷子随意绾了,脸上不见倦色,倒像考期前夜刚翻完最后一页书的举子。他先朝四方团团一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窃窃私语:
“开炉!”
老郑早候在炉侧,闻声抡起长钩,猛地挑开炉门。刹那间,金红的光像决堤的潮水涌出,把灰蒙蒙的晨雾撕开一道口子。围观的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炉膛正中,一只椭圆坩埚稳稳嵌在火道尽头,埚口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渣衣”,已被烧得透明,隐约可见内里凝着的“水”——不,那不是水,是一整块凝固的晨光,澄澈、平静,像把汴河九月的天空裁下一角,嵌进了火里。
范正鸿戴上厚布手套,亲自把坩埚钳出。风一吹,埚壁“噼啪”作响,却无半道裂纹。他深吸一口气,用木槌沿埚底轻轻一敲——
“叮——”
声音清越,如磬如泉。
渣衣应声而落,露出完整的一块玻璃板:长二尺、宽一尺半,厚不过两分,边缘因坩埚弧度微微上翘,像一弯新月初凝。最奇的是,板内竟无一个气泡,无一道纹路,隔着半臂距离,能看清人睫毛的倒影。晨光照上去,折射出七色晕环,一环套一环,直晃得人睁不开眼。因为参了些硼,所以有一点点的黄绿色,但是总体来说已经是极致的了。
四下里静得只剩风声。
忽然,一个胡商猛地挤出人群,“扑通”跪倒,双手高举过顶,叽里咕噜喊了一串。旁边通译结结巴巴翻译:“他、他说……真主在上!这是‘天上的冰’,愿用五十匹骆驼、十箱象牙换一片!”
仿佛一滴水掉进滚油锅,人群“轰”地炸了——
“我出三十贯!”
“我出五十!”
“我出北厢那套三进宅子!”
孙安被挤得一个趔趄,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把拽住卞祥:“成了!真成了!大哥没骗咱们!这可真不下于琉璃。”
卞祥咧着嘴,眼泪糊了一脸,只会重复一句:“我拉风箱的……我拉风箱的……”
老郑愣了半晌,忽然“嗷”一嗓子,把帽子往天上扔,转身冲徒弟吼:“愣着干啥?第二炉啊!趁火没凉!”
范正鸿却退后两步,把玻璃板高高举起,让晨光从板后透过来,像举着一面无形的旗帜。那一刻,他脸色被映得近乎透明,眼里却燃着两簇小小的、倔强的火。
“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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