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能不明不白死在……消失在他们这样的一个村庄中。张天心犹豫了良久到底要不要装作一派天真无
知,然而面对着这样汹涌而外露的杀意,他只能沉默着后退,长揖及地。
“贵人临贱地,且容我与村中主事相商。”
他是个聪明人——不是他自封的,虽说张天心出生即识字,两岁便开蒙,三岁临大字,那也顶多称得上一句宿慧。
他只是隐隐约约记得,一定,肯定有这么一个人曾经说过,他是个聪明人。
宫越暂且在这个村庄中落脚下来。
是张天心先去找了娘,他娘带着亲自又去找了村长。十六年了,张天心16岁,终于第一次见到能在村庄里活过半月的人。
还是他亲手保下来的,曾经可能杀过他的人。
张天心躺在草垛上发呆,只是觉得自己的疯病犯得厉害。
就算算上他那重伤的亲卫,也不过才四个人!
倘若心狠一点,眼不见为净,这世上也就没有这四个人了。
皇子死了又如何?没人能证明是在他们村子上死的,就更没人能证明是在他们的村子中不见的。边地归京,一路上艰难险阻,想要他命的人多了是了,保不齐还有他的亲父——他的生身母亲都被一条白绫了了,他会被轻易放过么?说不定真死了,也就是胡乱推到马匪水匪身上了事,再来把这周围附近清一清荡一荡,事情也就彻底过去了。
可他还是心悸,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好像越担心有什么事发生,就越会来什么事——他试图说服自己,暂且保住这个人,密切关注事态发展,让一切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歹好过无知无觉地应对天威难测。
总之,宫越在村子里一处荒废的院落中住下,白日不出门,黑夜里也不出门。村长专门拨了人看着他们的园子,每日给他们送些饭到门口,再多的就没有,也严防死守着,不肯叫他们出来。
张天心知道,这是不能让人见识村里的异状。
他倒也不是没猜测过村里的异状。
在他那早死的、可怜的爹的遗存里,他见过一本没有封皮,残损缺页的书。它破破烂烂地夹在信件之中,似乎是父亲的某位友人外出游历所获,寄给他一观——也没有观。
他对他爹的死有所猜测,有这么多书,有那么多信件往来,所以12岁那年见到那个丢了官印的举人,他才有心怜悯。不过微微的怜悯之意终究抵不过他对他娘、对这村子的私心。
何况他那个所谓的爹,那个反正不生他养他的爹,死了便死了。难道他的聪明才智是从爹那里得到的吗?宿慧,都说了是宿慧。
他看了那本破烂的书,书中说,天地之间,有方外地。方外地中,有方外人。欲穷方外地,寻方外人,便寻野山至,山有一口,仿佛若有光。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田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皆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张天心说,这不抄的桃花源记?还抄错一个字啊。方外地与方外人怎么的,也没有说啊!
孙家庄这么一看,倒确实像。
哈哈,原来这吃外人养村人的村子,倒也可说一句桃花源。
然后话锋一转,提及神鬼,便是另一套说辞。书中说,方外之地祀野为神,是为野游神。山有野鬼,水有野鬼,山交水汇,鬼食香灰,长此以往,立祠为神。
张天心寻思,他们村子里,倒也没有宗祠这玩意。
不过他娘好像确实是信什么……很难说是信,毕竟村里的男女老少骂起脏话来不说天杀的,也不提祖宗十八代,只讲“山将”。
山将……山将?
孙家庄,供的原是山神娘娘。
张天心想起来了。
早在那些马匪闯进村子里的时候,他就曾经听过的,村人低低的声音交汇在一起,不是在祈愿,也不是诵经。他们说的是,山将食……山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