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后患。怪不得这个与世隔绝的村中成年男性数量与女性大抵相当,甚至还要少上不少。一个村子常年不经战乱,难免遗香火之情,溺女留男。倘若地仙只与女子伴生,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养大的男人自然就为祭祀之用。
这么一看,张天心母亲对他的安排可谓是煞费苦心。
她的能力也应该是这群人中最强的。
那就有趣了,玉维真不相信她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也不是说真的感应到他本身,而是“危险”。
这么些年来,死在玉维真手下的鬼神不计其数。他们的存在其实同野兽没什么两样,没有了繁衍的欲望,就只剩进食的渴求。饥饿和恐惧往往是最表层的本能驱动,玉维真的压迫力在这里,即使收敛气息,隐去身形,和土地有着根深蒂固的联结的鬼神,也一定能感知到生物在他降临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恐惧示警。
既然知道有自己这么个存在,还若无其事的举行仪式,杀死人牲,她们……想要做什么?
张天心终究还是不能忍下,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去死。可是一只都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生魂,又能对现实逝去的生命施以什么样的影响呢?他的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穿过那些创口,实际上她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手,只能凭感觉——触碰到人体时,生魂会感到短暂的、灼烧样的痛感。
张天心摸到了村长的创口,此时血液的流速已经变慢了许多,中年人的脸色灰白下去。原来失血而亡和别的死法不太一样啊,他变得不再像一个人了,更像一个极其拟真的工艺品,颜色黯淡,一碰就碎的那种。
当初……当初他胸口中枪而死,死前也是这样空洞的眼神和灰败的颜色吗?张天心已经记不太清了,时间过去太久了,他也经历得太多,对死亡的恐惧被一遍遍覆盖和冲淡,他现在居然已经连死都不怎么怕了。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膻中穴和百会穴上的黑色烟气如同活物般扭动起来,大概是这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气息,它们也被滋养得壮大,在他的尸首上弹动,逐渐脱出,然后目标明确地游动起来,像更外侧游去——游到张天心母亲所在的那个方位去。
他只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母亲还好端端站在那里,闭目凝神,嘴唇飞速开阖着。
张天心收回视线,注视着村长死去的面容。
这时,他的余光好像瞟见了什么东西。
在更深处……天啊,这个洞窟怎么这么深?要说它内饰齐整吧,除了近似水泥的地面,堆叠白骨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要是说它专为祭祀所设吧,也没有正儿八经建造过什么坛或供桌,往上一看,空空荡荡,往下一看,白骨成堆。
他疑惑地往里又飘了飘,但那些显然已经有些年头的骨头之中,翻捡出了几枚官印。
宛若一道惊雷劈过脑海,他忽然想起四年前死在猪圈里的那个举人。
以及……以及他小时候为人取笑,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他们好像戏说,说他是个举人老爷的孩子。
——只中个举人是没办法做官的,院试之后是乡试,乡试后还有会试,过五关斩六将上金殿分三榜,才从小官做起。举人老爷虽有人称个“老爷”,年年考不中,就并非官身。家中若是有些余钱,运气也够好,吏部那里排队侯着多等些年,也可上任去做个县令。
他说他哪来那么多外面的书可读呢!还以为自己是个天命之子,到头来是村子培养的外交人才,连他的出生都是被设计好的。
唉,不过这也是他早先就已经差不多摸清楚的事,此刻只不过对自己好像曾经有一个生物学上的举人爹更有些实感罢了。
“过来。”
他忽而听到玉维真说。
“真的有必要这么招呼我吗?”
张天心无言,因为在他听见这两个字之前,他已经像一根被收了线的风筝一般被扯到他身边去了。
“我觉得你娘在装傻,你去试试她。”
“啊?我?我凭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