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沉默地等他下一步吩咐,只是这一次等得有些久。
宫越还在出神。
地仙原来是这样的视角……这种感觉。
三百嵬军,驭之以寿以术,这是母族的秘传之法。他母亲这么多年都没生出个女儿,父亲又防备羽翼见长的儿子,这支军队落入他手中,他却是至今才知道,鬼和人是可以共生的。
他娘从前竟只教他割肉饲鹰……估计也是觉得生个男儿皮糙肉厚,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又或者国师势大,君心冷落,她自顾不暇,未曾来得及教他别的……他眼下再怎么猜,也无从得知真相,结果却偏偏是在这个偏远的村落中,从这些村人手上,学到了驭鬼的秘法。
不过也仅仅局限于物鬼之身。
和人呢?
他似乎有所明悟,能随着心念之动而指挥他麾下的军队,可是……可是玉闻呢?
始终还是隔着太远。
他从蛇的眼瞳中看他,和为人时亲眼所见不同。蛇的视线下万事万物轮廓模糊而色泽鲜艳,活物浓烈而死物浅淡,可玉闻……他有清晰的轮廓和亮色,微微发光的雾白。
比人眼看到的反而更为凝实一些。
他本想再次附到蛇鬼之上看他一眼,心念一动,知道玉维真此刻已经不在他的院落当中,便熄了这番心思。
算了。
不急于一时。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他转而去问亲卫。
“是的,只待令信。”
“好。”
宫越瞥了那个妇人一眼。
当初他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简单,若是此番事成,这个村中的村人,倒也当居首功。
只可惜了洞窟里那些亡魂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日后当居功立坟——怎么不能算作为他出了几分力?
就是不知道该说这村妇儿子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他这个娘啊,本事不小,心眼不多。而他呢,本事不大,心眼却多得叫人烦了。
“国师。”
“怎么?”
“北向有异动。”
“想来也是这几天了。”
他一笑,笑得底下这些宫人是目眩神驰。国师年轻,又是通体的仙家气派,宫中都以侍奉他为荣,他们似乎总是想不起,明明清化殿隔段时间就要抬出去一批……他们只觉得是抬出去一批定期要更换的供果罢了,没人觉得祭品的大小和重量都像人头。
传闻皇后娘娘不喜欢他……哦,那已经是废后了。国师这般身负气运的人,有谁不喜欢他,都会是那人自己的问题。五行不清六根不净的,能得什么好下场?传闻……传闻说废后妒忌国师深得皇上宠信,在宫内偷偷施行巫蛊之术诅咒国师与皇帝,还把太子殿下也卷了进去,如今这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什么巫蛊之术?闹出了什么事端吗?皇后太子被废,他们如今身在何处?皇上当时下了怎样的旨意?
好似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事。若是拿这些问题去问太监宫女,他们大多会迷茫地面面相觑,支吾两声之后各自分散,继续行进在原先要去做的事情的路上,连被问的问题都彻底忘却。
当然没人觉得不对了……整座皇宫都是这样的。皇帝每日上朝,批阅奏本,用膳,临幸妃子;宫人三班当值;大臣天不亮就在玄清门外等着上殿,三个时辰之后也各自上工的上工归家的归家。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地度过一天又一天,时不时有人犯了什么罪被砍了头,议论几句也就过去了。他的职位很快就有人递补上来,他要写的简牍、要做的洒扫,都会有人去替。
一座庞大的、昼夜不息的马车,车轮滚滚,除了马车内端坐的一尊金玉造像不变,其余所有的零件,都可以被任意更换。它只是一个小小的玩具,被此地真正的主人托在手中,看它在掌心一圈一圈地转着,时不时侧耳倾听,听听玩具哪一处运转滞涩,再看看到底出的是什么问题。
国师总是闭目低眉,他俊秀的模样令人觉得分外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