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不负卿。
云映雪读懂了他未竟之言。抓住他手腕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和翻涌的泪意,另一只手颤抖着,从狐裘内袋中,极其郑重地取出那柄金箔包边、缺珠崩口的黄铜算盘。
算盘冰冷,染血的梁骨硌着她的掌心。
她将算盘,轻轻放在谢砚之紧握天子剑的手背上。冰冷的算盘与沉重的剑鞘相触,发出细微的轻响。
“拿着……” 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算珠……可推演粮道节点……可计算损耗盈亏……可……可助你破局……” 她微微喘息,迦南之毒的寒意让她嘴唇发紫,眼神却亮得惊人,“替我……多算死几个……东宫的……狗!”
最后一句,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嘱托!
谢砚之反手,紧紧握住那柄承载了太多血火与情意的算盘。冰冷的铜梁与他掌心的灼热形成奇异的对比。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骨髓。然后,他猛地抽回覆在她后心的手,指尖在她冰凉的脸颊上极其短暂、却带着千钧力道地一拂。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决绝。
随即,他霍然转身!
玄色的披风在身后划开一道凌厉的弧线!
“上马!” 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喝令,带着阎王索命般的冰冷威压,响彻长街!
“锵——!”
百名玄甲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翻身上马!甲胄碰撞之声汇成一片冰冷的金属风暴!
谢砚之飞身跃上亲卫牵来的黑色战马。骏马扬蹄长嘶,声裂云霄!他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按在腰间的天子剑柄上。那柄染血的崩口算盘,被他珍重地贴身藏入怀中,紧贴心口的位置。
他最后回望一眼。
门廊下,云映雪倚着阿福,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血迹未干,唯有那双清亮的眸子,如同燃烧的星辰,死死地追随着他。狐裘在寒风中翻飞,脆弱,却带着一种不屈的坚韧。
四目相对。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
担忧,不舍,嘱托,决绝……种种情绪在目光中激烈碰撞,最终化为无声的默契与支撑。
谢砚之猛地一勒缰绳!
“驾——!”
黑色的战马如同离弦之箭,狂飙而出!玄色的身影一马当先,如同撕裂阴云的黑色闪电!
“轰隆隆——!”
百骑玄甲紧随其后!铁蹄踏碎长街的寂静,卷起漫天烟尘!沉重的马蹄声如同战鼓擂动,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冰冷的杀气混合着北境烽火的硝烟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南熏门方向汹涌而去!
烟尘滚滚,遮蔽了门廊下那抹月白的身影。
云映雪望着那消失在长街尽头的玄色洪流,直到最后一骑也融入远方的尘烟。支撑着她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阿福死死抱住。
“嗬……嗬嗬!” 阿福焦急地嘶吼着。
云映雪靠在阿福怀里,剧烈地咳嗽着,暗红的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她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手帕,目光却依旧固执地望着南熏门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空气中虚划着,仿佛在拨动无形的算珠。
阎王出征,玄甲随行。
此去关山万里,血火滔天。
前有豺狼强敌,后有毒蛇窥伺。
然,怀中算盘尚温,心口烙印未冷。
这盘以国运为注、以生死为棋的险局,终被这柄染血的崩口算盘,指向了最终的——血色沙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