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前那场由云映雪以身为注、悍然掀起的风暴,虽然暂时压下了群臣即刻诛杀谢砚之的喧嚣,却并未驱散笼罩在皇宫上空的厚重阴云。皇帝中毒是真,毒羹指向谢砚之亦是“事实”,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不仅帝心难安,朝局亦将永无宁日。
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与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剧毒带来的痛苦与云映雪那番“遗产买命”的震慑,让皇帝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与理智。他死死盯着下方那对夫妇,一个冷硬如铁,一个锋芒毕露,心中翻腾着惊怒、猜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某种力量胁迫的屈辱。
良久,皇帝用尽力气,嘶哑着开口,声音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传朕旨意……此案,交由……镇国公谢砚之……全权……查办!”
他目光如淬毒的钩子,钉在谢砚之身上:“朕……给你三日!三日之内,若查不出真凶……你……你便自裁以谢天下!云氏……所有暗桩……一并……铲除!”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任务。查不出真凶,谢砚之便是替罪羔羊,云映雪那番威胁也将成为催命符;若查出的结果不能令皇帝“满意”,或是牵扯过深,同样难逃一死。这无异于将一柄双刃剑,塞回了谢砚之手中。
然而,谢砚之脸上并无半分惧色,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他微微躬身,声音冰冷而平稳,仿佛接下的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件寻常公务:
“臣,领旨。”
没有多余的保证,没有慷慨的陈词。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稳与……冷酷。
旨意既下,再无人敢公开阻拦。那些方才还叫嚣着“立诛国贼”的官员,此刻在云映雪那森然的目光扫视下,纷纷噤若寒蝉,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让开了一条通路。
谢砚之没有任何耽搁,甚至没有多看御座上气息奄奄的皇帝一眼,转身便走。玄色的袍袖在夜风中拂动,带起一股凛冽的寒意。他没有调用刑部或大理寺的人手,而是直接持皇帝手谕,调来了直属天子、但其中不乏他曾旧部的宫廷禁卫中的精锐,以及……凌霜与其麾下最擅长追踪、验查的几名“巾帼营”好手。
查案的第一站,便是那名“自缢”宫女的殓房。
宫女名叫小翠,年仅十六,尸体已被移至宫中一处偏僻院落临时设置的殓房内,由禁卫看守。她脖颈上那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舌头微微吐出,双目圆睁,残留着惊恐与不甘。现场被初步保护,但那粗糙的“遗书”和悬挂在房梁上的腰带,无一不在指向“畏罪自尽”。
谢砚之踏入阴冷的殓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扫过尸身的每一个细节。凌霜紧随其后,眼神锐利如鹰。
“检查她的双手。”谢砚之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凌霜会意,上前仔细检查宫女小翠的双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还算整齐,但就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凌霜敏锐地发现了一些极其微小的、不同于皮肤碎屑和污垢的、带着些许油脂光泽的深褐色碎屑。
“大人,有发现。”凌霜低声道,用特制的小镊子,极其小心地将那些碎屑从指甲缝中剥离出来,放在一块干净的白绢之上。
碎屑细如尘芥,若非刻意寻找,几乎会被忽略。它们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深褐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既腥又香的特殊气息。
谢砚之接过白绢,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那气味极其微弱,却让他冰冷的眼眸骤然收缩!
这是一种他并不陌生的香气——龙涎香!
龙涎香乃是海外名贵香料,价值千金,且并非普通官员甚至富商所能享用,因其带有“龙”字,民间甚至有所避讳。宫中虽有使用,但也仅限于皇帝、皇后及少数几位得宠的妃嫔,且多为特定场合熏衣或配制特殊香露,绝不会出现在一个低等宫女身上,更不可能沾染到指甲缝里!
而且,谢砚之清晰地辨别出,这并非宫中常用的那几个龙涎香品类。此香气息更为沉郁霸道,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