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湿润的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苏晚的心上。
她抱着念安坐在马车里,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能看到外面一队盔甲鲜明的京营士兵,名义上是护送,但那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偶尔扫过马车的锐利眼神,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监视。
怀里的念安依旧昏睡着,许是感知到环境的变动和母亲紧绷的情绪,小家伙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不时轻颤一下。
苏晚低下头,用指尖极轻地抚过他的眉心,试图将那抹不安抚平,可她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却悬得越来越高,沉甸甸地坠着。
皇宫,那朱墙金瓦、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所在,此刻在她眼中,不啻于吞噬人心的龙潭虎穴,每一步都可能踏错,万劫不复。
马车终于在巍峨的宫门前停下。
高大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例行公事的盘查后,她们被要求换乘宫内准备的软轿。
就在苏晚小心翼翼抱着念安踏下马车的那一刻,她敏锐地察觉到,负责引领的太监以及宫门守卫投来的目光并非纯粹的恭敬,那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甚至……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怜悯的神色?
这细微的异常,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苏晚的心底。
更让她心头警铃大作的是,软轿被引领前往的方向,并非皇帝日常接见臣僚的养心殿,也非日常起居的乾清宫,而是向着后宫深处,一处较为偏僻的长乐宫侧殿。
引路太监用他那特有的尖细嗓音解释着:“陛下体恤王妃与世子受惊,特命安排在长乐宫侧殿暂歇,此处最是清静,太医署的诸位大人稍后便到。”
这明显不合规矩的安排,几乎印证了苏晚最坏的猜测。
此次召见,绝非皇帝单纯的本意,或者至少,皇帝的意图已被那幕后之人巧妙地扭曲和利用。
那只隐藏在深宫帷幕后的黑手,其势力竟已渗透到宫廷内部的管理层面,能如此轻易地改变接待亲王眷属的流程,其能量和胆量,令人心惊。
……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
皇帝在玄诚道人凝重目光的注视下,已命人将那尊蟠龙香炉撤下并熄灭,紧闭的殿窗也被一一推开。
清冷的晨风涌入,驱散着殿内那股甜腻沉郁的香气,也让他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尽管他对玄诚道人关于“惑心草”、“乱魂花”的精辟论断并未全盘尽信,但猜疑的种子已然深种心底。
尤其是当他将太妃恰逢其时的赠香、王府昨夜惊心动魄的叛乱、以及萧执北疆“巡边”逾期未归这几件事串联起来思索时,一股莫名的寒意便不由自主地从脊椎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
“摆驾,长乐宫侧殿。”皇帝霍然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要去亲眼看看那位“受惊”的弟妹和生死未卜的侄儿,他要亲自确认情况,更要看看,在这九重宫阙之内,究竟潜藏着怎样一股敢于兴风作浪、甚至将手伸向龙案的暗流。
……
而就在皇帝起驾的同时,那座位于深宫僻静处、常年檀香缭绕的永寿宫佛堂之内。
一名心腹宫女悄步而入,在跪坐于蒲团上的老太妃耳边低语了几句,禀报了苏晚母子已入宫并被顺利引往长乐宫侧殿的消息。
老太妃捻动着佛珠的手指倏然停下,缓缓睁开了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光内敛的眼睛。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嘴角极细微地向下弯了一下,勾勒出一抹冰冷而诡秘的弧度。
“皇帝那边,看来是起了疑心。”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评论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无妨……既然来了,这宫门,就别让她们再踏出去了。”
她微微侧首,对侍立在一旁、如同一截枯木般沉默的老太监吩咐道:
“去,‘请’圣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