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氏正坐在妆台前,由着小丫鬟梳理发髻,心中却莫名有些烦乱。
碧桃眼神闪烁的模样总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而惊蛰院那边,琛儿这混账更是让她心头堵得慌。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方才派去静思斋请三少爷薛允玦的婆子也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上前禀报道。
“夫人,三少爷跟前的钱嬷嬷说,三少爷昨夜读书睡得晚,今早起来便有些咳嗽,似是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夫人和…和新认的小姐,今日的礼,恐怕就来不了了,特让老奴来回禀夫人,请夫人恕罪。”
婆子说完,便垂手侍立一旁,不敢再多言。
薛林氏闻言,端着茶盏的手顿在了半空,脸上的怒意尚未完全褪去,又凝上了一层寒霜。
玦儿…来不了?
风寒?
她心中冷笑。
这府里谁不知道,她这个三儿子,性子孤拐,深居简出,平日里请安都时常称病不来,与她这嫡母更是隔着千山万水。
如今她认干女儿,虽非宗族大事,却也是她主母院子里的一桩喜庆,他身为庶子,理应到场,全一个“孝”字和“悌”字。
可他偏偏就选了今日“病了”。
这哪里是病了,分明是故意落她的脸面,不给她这个主母体面。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她自问待柳姨娘留下的这个孩子不算刻薄,吃穿用度从未短缺,也请了先生教导,虽不如对珩儿、琛儿那般亲厚,但也绝无虐待。
可这孩子,就像他那生母一样,浑身带着一股化不开的郁气,永远把自己关在那方小天地里,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今,更是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他的不认同,或者说……不屑。
她是主母,是薛府后宅说一不二的掌家主母,难道还要她低声下气,去求一个庶子来给自己捧场不成?
薛林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微微发白。
她缓缓将茶盏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她摆了摆手,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
“既然病了,就让他好生歇着吧。去库房取些上好的川贝、燕窝给他送去,就说我的话,读书虽要紧,身子更紧要,莫要熬坏了。”
“是,夫人。”
婆子应声退下。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薛林氏独自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难掩倦色的面容,心中百味杂陈。
长子珩儿稳重,却过于清冷,与她总隔着一层;次子琛儿倒是鲜活,却任性妄为,从不让她省心;庶子玦儿更是如同外人,心思难测。
她苦心经营着后宅,维持着体面风光,可内里的冷暖,只有她自己知晓。
如今想认个贴心的干女儿,却也是这般波折重重……她抬手,轻轻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将那一瞬间涌上的脆弱强行压了下去。
她是薛林氏,是薛府的当家主母,绝不能在人前示弱。
既然玦儿不来,那便不来吧。
少他一个,这场认亲礼,依旧要风风光光地办下去。
她重新坐首了身子,对身后吓得不敢动弹的梳头丫鬟平静吩咐道。
“继续梳妆吧。”
“夫人!不好了!二少爷…二少爷他跑出去了!”
钱嬷嬷一踏进锦瑟院正房的门槛,也顾不上平日里的沉稳规矩,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惊怒,对着闻声迎上来的薛林氏便急急开口。
薛林氏正拿着给碧桃准备的一支赤金簪子比划,闻言手一抖,簪子差点掉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