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着自个儿像是在一片望不到边、又粘又稠的黑泥潭里往下沉。四周围全是些扭曲变形、吱哇乱叫的影子,伸出冰凉的手爪子,想把他拖进更深的黑处。
井底下那道漠不关心的“眼神”如影随形,不管他往哪儿躲,都能感到那冷冰冰的注视。
就在他快要被彻底吞掉的时候,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暖意的光,在他迷糊的意识深处亮了一下。
那光让他觉着有点熟,有点像……有点像家里那本破族谱上,某个看不清脸的先祖画像的眼神?温和,却有种扛过无数岁月的韧劲儿。
可同时,另一个尖细、冰凉的声儿,又在他乱成一团的脑子里断断续续响起来,带着一股子贪馋的诱惑劲儿:
“别挣蹦了……没用的……”
“顺着它……黑了,才能瞧见……真家伙……”
“低头……要不……魂儿就得变成它嘴里永远的嚼咕……”
是井里那东西!它不光是外边使坏,还在直接撬他的心思!
李司辰在这噩梦里拼死挣扎,家里那点微弱的庇护和井里邪物的蛊惑,把他脑子都快撕扯成两半了。他觉着自个儿就像是大风大浪里的一叶小破船,说翻就得翻。
也不知是过了一眨眼,还是过了好久好久。
李司辰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是淹水的人终于冒出了头,眼皮子乱颤,好不容易才睁开一条缝。
视线模模糊糊的,最先看清的是苏锦书那张凑得很近、带着倦色却依旧镇定的脸。她正搭着他的脉门,自个儿额头上也见了汗。
“醒过来了?”苏锦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觉着咋样?”
李司辰张了张嘴,嗓子眼干得冒火,声儿嘶哑得不像自己的:“眼……我左眼里头……好像有东西……在爬……”
苏锦书眼神一紧:“‘标记’扎下根了。这还只是个开头。”
这时,袁主任脚步匆匆地回来,脸拉得老长:“苏干事,房间和油灯都备好了!可……可刚才上头来电话了,口气硬得硌牙,命令我们马上、彻底封锁库房这块地界,划成最高管制区,等着……等着‘特派员’来接手!”
“还特别点了名,在特派员到位前,任何人,包括你我在内,不准有任何自作主张的行动!特别是……靠近那库房门口!”
苏锦书听完,沉默了一小会儿,脸上看不出啥表情,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她低下头,看着眼神涣散、惊魂未定的李司辰,语气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听见了吧?真佛还没到,小鬼先传令。真正的麻烦,这算是敲锣打鼓地登门了。你,和我,眼下都成了人家棋盘上的子儿。往后是当那过河挨揍的小卒子,还是能寻个机会跳出这方格子,就看咱们自己的道行了。”
(第二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