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豆子突然化作漫天金粉。金粉落在西街各家的屋顶上,飘进敞开的窗棂里——豆腐坊的豆浆突然香得更浓了,张府的粮仓发出声,像是锁舌自己弹开了,连豆宝睡觉的豆杆堆都轻轻晃动,像有只手在给他掖被角。
回到豆腐坊时,暮色已经浓了。爹用新劈的豆杆烧了锅豆腐,出锅时竟自己分成了数十块,每块上都浮着个小小的字。我们围着灶台吃豆腐,豆香混着柴火的暖,像极了奶奶说过的安稳日子的味道。
赵铁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对银镯子,镯身上刻着串豆荚,每颗豆子上都凿着个字。我娘打的,他把镯子套在我腕上,说这叫免灾镯,戴着它,往后的日子只有甜,没有苦。
我摸着腕上的镯子,冰凉的银器沾着他的体温,竟慢慢暖了起来。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混着晚归农人哼的小调,还有豆杆在灶膛里燃烧的声。灶王爷画像上的眼睛,在油灯下仿佛亮了亮,胡须上沾着的豆杆灰,像撒了层金粉。
谁也没注意到,那枚刻着的铜牌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齿痕里卡着的半片豆壳,正慢慢化作颗红豆,滚落在赊账簿上,印出个小小的红圈——像极了岁月欠下的债,终于用温暖还清的印记。
(第十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