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早已料到他会否认,并不气恼,反而用团扇掩唇轻笑一声,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月微尘面前那些被刻意避开的酒菜:“是吗?可本宫怎么觉得,公子避开的,恰好都是些……嗯,颇为讲究的东西呢?若非对某些禁忌知之甚深,又怎会如此精准?倒像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一般。”
她刻意将“高人指点”几个字咬得微微重了些,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亭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暗示那“高人”可能来自宫外,来自……北方。
这话更是诛心!不仅坐实月微尘行为“异常”,更暗示他与外界有秘密联系,接受“敌国”的指示!
亭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宗室亲王和妃嫔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陛下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低沉气压。
褚烨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本就多疑,苏玉棠这番话,看似无心,却句句戳中他心中最敏感的神经。月微尘之前的“温顺”是否只是伪装?他为教众求情,是否别有用心?他那些看似“体弱”的举动,是否是在掩饰什么?难道……他真的与北狄有所牵连?
一想到这种可能,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怒火便猛地窜上心头!他看向月微尘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审视与冰冷的怀疑。
月微尘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目光的变化,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苏玉棠的目的达到了。无论他如何辩解,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在褚烨那颗多疑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力压抑的愤怒和身体不断加剧的不适。小腹处传来一阵清晰的坠痛,阴佩滚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维持住这摇摇欲坠的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站起身,对着主位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与沙哑:“陛下,微尘突感不适,头痛欲裂,恐是旧疾发作,恳请陛下允准微尘先行告退。”
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倒不全是伪装,身体的抗议已接近极限。
褚烨盯着他,目光阴鸷,半晌没有开口。亭内静得可怕,落针可闻。
最终,他挥了挥手,声音冷硬:“准。”
月微尘不再多言,在小满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去。那背影在璀璨灯火下,显得格外单薄而孤寂,却也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苏玉棠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得逞的冷笑。
而褚烨坐在主位上,手中的酒杯被捏得死紧,方才因边境捷报而带来的好心情,已荡然无存。月微尘与北狄……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在他心中盘桓不去。
暗箭难防,淬毒的言语比利刃更伤人。一场看似喜庆的宫宴,最终在不欢而散与深重的猜疑中落幕。月微尘与褚烨之间那本就脆弱的缓和,被彻底打破,一道更深的裂痕,已横亘在两人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