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屹安紧紧抱着妻子,声音沙哑:“浅浅……你娘说得对,太危险了。”
苏承光和李氏虽然心痛侄子的决定,却也纷纷劝阻。
“妥妥有此心,大伯……感激不尽。”苏承光哽咽道,“但绝不能让他去涉险!”
苏正德闭目良久,缓缓睁开,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挣扎:“孩子有心,是苏家的福气,也是苏家的债。但此事……绝非易事。陛下和太后刚带走小九,我们转头就要再送一个进去,目的太明显,陛下生性多疑,绝不会轻易答应。甚至可能适得其反,认为我们别有用心。”
“祖父所言极是。”苏浅浅的声音在沉寂中响起,异常冷静,“所以,我们不能空手去求,我们必须给陛下一个无法拒绝,甚至乐于见到的‘理由’,一个让他觉得留下老八,比拒绝更有好处的‘理由’。”
众人看向她。
苏浅浅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提笔蘸墨,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笔都重若千钧。
“第一,献上‘诚意’。”她写下两个字,抬头看向苏正德和苏舟,“我们主动献出冬小麦增产两成的‘新式田间管理法’,包括轮作细节、施肥配比、防虫要点,整理成册,献给司农寺,由朝廷推广天下。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功,也是我们苏家‘毫无保留’的忠心。”
苏正德瞳孔一缩。这是苏家农业立足的根本之一!献出去,意味着苏家在农业上的独特优势将被大大削弱。但他没有反对,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让渡利益。”苏浅浅继续写,目光转向苏承光和苏舟,“我们在北地纳塔城新发现的那处小型优质煤矿开采权,我们苏家自愿让出五成干股,献给内帑(皇帝私库)。并且,承诺苏家名下所有酒楼、粮行,每年额外缴纳一成的‘忠君税’,直接纳入内帑。”
苏承光倒吸一口凉气。那煤矿是苏家未来重要的财源之一!还有额外的税收!这简直是剜肉补疮!
“第三,明确‘人质’属性。”苏浅浅笔尖停顿,声音更冷,“在请求的奏折中,要明确表示,苏睦宁年幼顽劣,恳请太后娘娘代为管教,留在慈宁宫‘聆听教诲’,并恳请陛下恩准,让其入上书房读书,由皇家师傅教导,使其‘沐浴皇化’,将来成为于国于家有用之才。我们要把‘陪伴妹妹’的私心,包装成‘仰慕天家教化,祈求皇恩浩荡’的公心,把老八进宫,定性为苏家主动寻求的、更彻底的‘忠诚绑定’和‘思想改造’。”
书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苏浅浅这环环相扣、几乎将家族底牌和尊严都押上的计划震撼了。这不仅仅是送一个孩子进宫,这是将苏家多年的技术积累、重要财源以及未来的希望,都赤裸裸地摊开在皇权面前,只为了换取一个孩子进宫陪伴另一个孩子的“机会”!
“浅浅……这代价……太大了……”苏云声音干涩。
“代价大,才能显得我们‘心诚’。”苏浅浅放下笔,目光扫过每一位亲人,最终落在泪流满面的柳氏身上,“娘,我知道您心疼。我也心疼。但这是目前我们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让陛下同意,并且能最大限度保证妥妥在宫中安全的办法。我们用巨大的利益和彻底的‘坦诚’,换陛下一个‘放心’,换太后一个‘顺心’。只有让他们觉得留下妥妥利大于弊,觉得我们苏家已经被牢牢绑住,妥妥在宫里才会被当成真正的‘皇子伴读’或‘太后喜爱的晚辈’来看待,而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囚徒。”
柳氏看着女儿,又仿佛透过女儿看到了那个跪在地上请求进宫的儿子,她最终崩溃地伏在丈夫怀里,痛哭失声,那哭声里是锥心刺骨的同意。她明白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带着巨大牺牲的生机。
苏正德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就……按浅浅说的办吧。起草奏折,准备……献礼。”
精心准备的奏折和厚厚的“献礼”清单,由苏正德和苏云亲自呈递了上去。整个过程,苏家人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