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伶》的旋律已然无比熟悉。
前奏是低沉而略带悲凉的几个和弦,需要营造出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然而,或许是按下了录制键带来的无形压力,第一个和弦落下时,力度竟没控制好,一个音符显得有些突兀地响了。
“啧。”齐磊微微蹙眉,停下动作。
他定了定神,没有关掉录制,觉得这只是个小插曲。他重新开始。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他开口演唱主歌部分,声音带着他预设的叙事感,但或许是紧张,气息稍微有些不稳,一句尾音微微飘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忽略,继续弹奏。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
钢琴伴奏进入一个需要左右手精细配合的过渡段,右手旋律,左手分解和弦。
然而,在唱到“别”字时,左手的无名指不小心带到了旁边一个不该碰的黑键,发出一声不和谐的杂音。
“咔。”齐磊再次停下,这次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对着镜头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低声吐槽:“果然,想和做是两回事……”
直到赭石他才发现自己对于唱歌这事,虽然自己在脑海里已经是成竹在胸,但真正要同时兼顾弹奏的精准、演唱的情感以及面对镜头的自然,远比想象中困难。
这种第一次尝试跨界的生涩感,与他平日里在舞台上或者录音棚里的游刃有余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他没有气馁,再次深呼吸,活动了一下手指。
这一次,他放慢了整体速度,不再追求一步到位,而是更注重每一个乐句的准确和情绪的铺垫。
情况渐渐好转……主歌部分平稳度过,来到了副歌前酝酿情绪的部分。
“戏一折,水袖起落…”
“扇开合,锣鼓响默…”
他的声音渐渐放开,钢琴的力度也随之加强,为即将到来的高潮做准备。
终于,到了那最关键、也是最考验唱功的戏腔部分:
“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
第一句戏腔冲出,音调陡然拔高,需要极强的头腔共鸣和气息支撑。
齐磊尽力模仿着戏曲的韵味,但第一次尝试,声音还是略显干涩,转折处不够圆润,甚至有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破音迹象。
他自己都感觉到了,眉头紧紧皱起,但凭借着强大的控制力,硬是将这个长音撑了过去,只是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继续着,手指在琴键上奔跑,歌声在琴房里回荡:
“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越是唱到高潮,他内心的情感越是澎湃,与影片中那些伶人的形象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那份悲愤,那份决绝,透过歌声和琴声猛烈地迸发出来。
先前的那份生涩,竟在这饱满的情绪推动下,被奇异地消融了不少。
虽然个别高音依旧能听出些许控制的痕迹,不如专业戏曲演员那般举重若轻,但那其中蕴含的真挚情感,却具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原始力量。
终于录制到最后一段,歌中的情绪从激昂转向悲壮与苍凉:“莫嘲风月戏,莫笑人荒唐…”
“也曾问青黄,也曾铿锵唱兴亡…”
钢琴的旋律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一个音符都像敲在人心上。
“道无情,道有情,怎思量…”
“道无情,道有情,费思量…”
尾奏的琴音缓缓消散在空气中,齐磊的双手轻轻按在琴键上,微微喘息着,仿佛还未从那个悲壮的故事中完全抽离。
房间里只剩下手机录制发出的微弱运行声。
他静静地坐了几秒钟,然后才伸出手,有些疲惫地按下了停止录制的按钮。
回看视频,能看到他开始时微蹙的眉头,中间偶尔的失误和纠正,以及后期逐渐沉浸、直至忘我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