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墙壁表面覆盖的厚重积尘。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充满了敬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在此长眠了无数岁月的古老存在。手臂上的微型传感器将接触点的微观结构、成分和温度数据实时传回面罩显示屏和登陆舱计算机。
“结构强度难以置信…经历了如此彻底的毁灭性灾难,依然能保持部分形态。还有这种蚀刻技术…其精度和耐蚀性远超我们已知的任何文明技术范畴。”他顿了顿,抬起头,头盔上的灯光向上方无尽的黑暗扫去,却很快被吞噬,“这感觉…不像是一座我们理解中的城市,或者供奉神灵的神庙…”
林可缓步走到他身边,两人并立在巨大的残壁前,渺小得如同尘埃。她的头盔主光柱和辅助灯光仔细地扫过那些巨大、冰冷、毫无生命气息的图案与纹路。它们就这样沉默地矗立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早已被宇宙遗忘的、曾经辉煌却最终走向可怕终结的故事。
“…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计算中心,”林可接上了他的话,声音很轻,仿佛怕被这片无边死寂所吞噬,“或者…”她停顿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寒意攫住了她,尽管防护服内的环境温度恒定地维持在完全舒适的区间,“…一个规模等同于星球的坟墓。”
她的目光越过眼前残破的巨壁,试图望向更深处那片连最强力探照灯光都无法穿透的、浓得化不开的绝对黑暗。在那里,视觉似乎欺骗了她,仿佛有更多这样巨大、沉默、死去的结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这颗星球破碎的、不可见的冰冷核心。
空气(或者说,绝对的真空)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到极致的苍老和绝望感。这绝非那种自然星球荒芜的空旷死寂,而是一种高度发达的文明、某种智能生命在迎来其终极死亡后,所留下的巨大空洞和无声回响。仿佛整个世界的每一个原子,都彻底浸透了某种终极的悲哀和永恒的终结。
就在这时,杜恒固定在手臂上的高灵敏度多波段扫描仪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环境噪音完全掩盖的嘀嗒提示音。一个异常的能量尖峰读数,微弱到近乎只是背景辐射海洋里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从他们正前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最深处传来,一闪即逝,快到让人怀疑是否是仪器故障或幻觉。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林可无名指上那枚材质特殊的指环,以及她手臂皮肤下那个细微的针孔状古老印记,同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几乎无法感知的…短暂刺痛和一丝转瞬即逝的温热感。
那不是“收割者号”那粗暴扫描的电磁噪音,也完全不符合已知的任何能量信号特征。
那感觉,更像是一颗早已停止跳动亿万年的冰冷心脏,在这深不见底的巨大坟墓最深处,极其微弱地、痉挛般地…搏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