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然心中巨震。西洋传教士?蒸汽机?他曾在某些极古老的西域杂书中见过类似概念的模糊记载,却从未想过竟能亲眼见到实物!沈星澜这一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马车一路咆哮,朝着远离京城的方向狂奔。直到天色微亮,驶入一片隐蔽的山谷,沈星澜才操纵着这头钢铁巨兽缓缓停下,熄灭了锅炉。巨大的轰鸣声消失,世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金属冷却收缩的咔哒声和两人的喘息。
沈星澜疲惫地跳下车,打开车厢门。他摘下眼罩,露出满是血丝的双眼,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倦容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凝重。
“你还活着……太好了……”陆昭然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差一点。”沈星澜的声音低沉沙哑,“熵减爆炸没能完全杀死我,是守墓人的飞舟最后时刻用牵引光束捞走了我一丝残存的生机。他们用了些……我没法理解的手段,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也花了将近一年时间。”
他拍了拍还在散发着余温的车身:“这期间,我遇到了那个老传教士,他叫弗朗西斯,很多年前就来中土了,一直在偷偷研究这些东西。他说他‘听到了上帝的启示’,要造能改变世界的机器。他知道京城发生了可怕的事,愿意帮我。这辆车,是我们用他积攒的零件和废铁,加上我的一些想法,勉强拼凑出来的。速度不够快,动静太大,但……够结实,能撞开条路。”
他看向陆昭然,眼神锐利:“京城不能待了。皇帝不会允许知道太多的人活着。东厂、还有那些可能藏在阴影里的‘斩龙会’残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必须走,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陆昭然沉默了。他摸了摸怀中的古籍和碎片。沈星澜的到来,这突兀而疯狂的蒸汽马车,仿佛将他从一片死寂的绝望中猛地拽了出来,投入另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却……蕴含着行动可能的未来。
“好。”陆昭然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我们去哪里?”
沈星澜望向山谷外苍茫的天地,目光悠远而坚定:
“西方。弗朗西斯说,极西之地还有他的同乡,还有更多……不同于我们所知的知识和技术。我们需要力量,需要真正能理解并应对那地底怪物的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地等待它下一次苏醒。”
他跳上车,再次点燃了锅炉。蒸汽机发出低沉的预热的轰鸣,黑烟重新升起。
“这条路,可能会很长,很艰难。”沈星澜说道,握紧了操纵杆。
陆昭然看着那喷吐烟雾的钢铁造物,又看了看沈星澜坚毅的侧脸,缓缓坐回车内。
“再难,也比坐以待毙强。”
钢铁马车再次咆哮起来,拖着长长的黑烟,驶出山谷,迎着初升的、苍白的冬日,向着未知的西方,绝尘而去。
旧的时代在废墟中喘息,而新的火种,已搭载着钢铁与蒸汽,踏上了漫长而危险的征途。
钢铁马车在苍茫的大地上犁出一道黑色的轨迹,喷涌的煤烟是它狰狞的旌旗,轰鸣的汽缸是它不屈的战鼓。沈星澜紧握着粗糙的操纵杆,感受着身下这头钢铁巨兽每一次笨拙却有力的冲刺。陆昭然蜷在颠簸的车厢内,脸色苍白,旧伤在剧烈的震动下阵阵作痛,但他死死抓着扶手,目光透过琉璃窗,望着飞速倒退的、荒凉的景致。
他们不敢走官道,只能凭借沈星澜过往的记忆和一份简陋的西域商路草图,在荒野、戈壁和山丘间穿行。蒸汽马车展现出了惊人的越野能力,但也故障频发。不是锅炉压力不稳,就是传动齿轮卡死,每一次停顿,都意味着沈星澜要跳下车,在凛冽的寒风中,用随车的简陋工具和弗朗西斯教士传授的有限知识,进行紧急维修。他的手上很快添满了新的油污和冻疮。
陆昭然帮不上忙,只能艰难地递送工具,或是在沈星澜维修时,强撑着用他那残存的知识,观察着这台粗糙的蒸汽核心,试图理解其运转的奥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