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搁笔时,指尖在“时”字的收锋处重重一点,力道透纸,仿佛已敲定了结局。窗外,夜枭一声凄厉低啼,划破沉沉夜色,却连半点回响都未留下,便被更深的寂静吞噬。
养心殿内,明黄帘幕低垂如堵,严严实实掩去殿外的星残月暗。御案上奏折堆叠如山,烛火摇曳间,皇帝指尖捏着钦天监那份奏疏,指腹将疏上“祸及中宫”四字磨得发毛,目光如钉,死死钉在“北方高峰孕女”几字上,眉心蹙成一道深壑,额角青筋隐现。
案头龙纹铜灯的光晕里,飞蛾奋不顾身扑向烛芯,细微的噼啪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像是在催逼抉择。他指尖悬在朱批栏上方,笔杆被握得微微发颤,迟迟未曾落下——星象示警关乎中宫安稳、国本根基,容不得半分轻忽;可旧人眉眼、往昔情分,又在心头翻涌,扯得他心口发紧。夜风卷着寒意从窗棂溜入,猛地吹动帘幕,烛火剧烈晃了晃,将他挣扎的身影投在墙上,忽明忽暗,时而如决断的帝王,时而似困于情丝的凡人,难分难辨。
“危月燕冲月……”他低声沉吟,指尖在奏疏上轻轻敲击,指腹滑过鬓角,触到几茎泛白的胡须——岁月无声,竟已在他鬓边添了霜色。“北方高峰,孕女……”
脑海中瞬间闪过凌云峰的影子,甄嬛移居彼处的消息,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星象之说玄之又玄,若仅凭此便禁绝一人回宫,未免太过武断。再者,宜修虽是自己的皇后,多年相伴,可夫妻情分终究平淡,远不及往日对甄嬛的炽热,此刻倒也不全是为了宜修安康担忧,更多的是忌惮“动摇国本”的凶兆,怕这江山基业,经不起半分风波。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景仁宫总领太监江福海一身青袍,神色慌张地跪地叩首,声音带着难掩的急切:“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头风之疾突然发作,较之往日凶险百倍,此刻已然晕厥数次,太医正全力施救,奴才斗胆请皇上即刻移驾景仁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