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死寂无声。只有青灯油碗里,那点豆大的火苗,还在顽强地跳跃着,发出极其微弱的“噼啪”声。
陈七童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枯叶。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里衣,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背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泪水无声地汹涌,混合着口鼻间再次溢出的暗红血丝,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肆意流淌。眉心处,那点冰凉的印记,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巨大的悲痛、恐惧、愧疚以及那颠覆认知的“篾玉”之谜,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缠绕着他的灵魂。
爷爷胸口那片刺目的暗红,瞎婆无声倒下的身影,纸马残魂在彼岸花丛边化作飞灰的最后凝望,忘川艄公骨指上那枚冰冷的“篾玉”指环……这些画面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剧烈的疼痛和无法抑制的抽噎。
就在这时,禅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推开了一条缝。
“吱呀——”
细微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昏黄的光线从门缝中艰难地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摇曳的光斑。随即,一个高大的、有些佝偻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那点可怜的光线,将更深的阴影投射在狭小的禅房内。
是瘸叔。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染着难以洗净的泥土和草屑痕迹的粗布褂子,带着屋外深秋夜晚的凉气。
他的一条腿微微弯曲着,那是经年累月背负重物留下的印记,让他站立时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倾斜。他的脸隐在门口光线的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只有那粗糙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轮廓线条,透着一股饱经风霜的硬朗和……沉重的疲惫。
“醒了?”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像两块粗糙的砂石在互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后的钝感。没有惊讶,没有关切,只有一种沉甸甸的陈述。
陈七童猛地闭上了眼睛,将脸更深地埋进那沾满泪水和血污的粗布枕头里。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不敢看瘸叔,不敢面对这个唯一幸存下来的、如同父亲般的亲人。
巨大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是他害死了爷爷,害死了瞎婆,害得瘸叔失去了相伴多年的老友,也害得瘸叔要独自承担起照顾他和角落里那个“活死人”的重担。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带着一种独特的、因腿脚不便而产生的轻微拖沓声,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近床边。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七童的心上。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蜷缩的小小身躯,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那只粗糙、布满老茧和深深裂口的大手,带着浓重的草药苦涩气味和一种洗刷不掉的、淡淡的土腥与陈旧气息——那是常年与尸体打交道、穿行于坟茔荒野间留下的独特印记——并没有去触碰他身上任何一处可能存在的伤口,也没有试图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血污。
那只手,只是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明显的不习惯的笨拙,最终落在了他汗湿冰冷的额头上。
触感是冷的。如同深秋的岩石。掌心的老茧坚硬,摩擦着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但这冷硬的触感之下,却奇异地传递着一丝属于活人的、真实的、带着体温的……存在感。
“活着……就好。” 瘸叔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板,听不出太多情绪的起伏,只有一种仿佛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沉甸甸的疲惫。他的手在七童冰凉汗湿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
七童能感觉到,那粗糙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拂过他眉心那点冰凉印记的边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查?确认?或者,仅仅是某种笨拙的、试图传递慰藉的方式?
那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