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他腰间那枚彻底沉寂、覆盖灰痕的阴佩,最后落在他那被灰烬侵蚀、遍布裂痕的残破下肢以及背部那对同样残破、翼膜撕裂的骨翼之上。
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平静,似乎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沙哑的声音,带着千钧的重量,缓缓响起:
“魂……灯……碎……”
“孽……骸……炼……”
“阴……佩……黯……”
“指……环……引……”
“路……算……是……走……通……了……”
路……走通了?
陈七童模糊的意识捕捉到这几个字。从六岁那年坟头点睛,被纸马驮入幽冥开始……爷爷身死,瞎婆陨落,瘸叔舍命,慧明燃灯,阿阴坠井,孽骸噬身,死殿搏命,灰烬穿心……这一路的尸山血海,痛苦挣扎,在篾玉口中只是……路走通了**?!
一股巨大的悲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与那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冰冷的岩浆在胸腔中疯狂翻涌!他想要质问这世间的不公,想要嘶吼出内心的痛苦和愤怒,然而,他却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法做到,只能发出那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喘息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篾玉艄公站在船头,他那干枯如柴的手紧紧握住乌沉的长篙,仿佛这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支撑。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孤独和凄凉,与那无尽的灰烬大地融为一体。
长篙在他手中缓缓抬起,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那么缓慢,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终于,长篙的尖端轻轻地点向脚下那片无边无际的灰烬大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嗒”。
这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清晰。然而,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篙,却在灰烬之上激起了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那原本松软、死寂的灰白尘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般,无声地荡漾开来。
这涟漪虽然微小,但却如同蝴蝶效应一般,迅速地扩散开来。它们在灰烬中蔓延,仿佛是大地的脉搏在跳动,传递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
涟漪所过之处,那些无声飘荡、试图靠近小船光晕的灰白尘埃,如同受到了某种驱散,瞬间退避、消散!更远处,那些刚刚开始隆起、孕育着新猎杀者的灰烬区域,其蠕动的速度似乎凝滞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亿万亡者怨念汇聚的庞大恶意,也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变得模糊而遥远!
小船就在这昏黄灯光撑开的、隔绝灰烬死寂的小小领域中,开始无声地向前滑行!
不是航行在水面,而是如同行驶在凝固的灰烬之海的表面!篙尖每一次轻点灰烬大地,都带起一圈微澜,推动着小船平稳地向前。
速度不快,却异常稳定。方向似乎并非随意,而是指向这片灰烬之海某个未知的尽头**?
陈七童瘫在冰冷的船板上,残存的意识在剧痛与疲惫的夹缝中艰难维系。他“看”着篾玉艄公佝偻的背影,看着那根乌沉长篙一次次轻点灰烬,看着青铜古灯昏黄的光晕顽强地撑开这方寸净土……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幻感混合着巨大的疲惫包裹着他。
终于,可以喘息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