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可现在,她连跟她们告别的勇气都没有。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留下来;怕看到她们的眼睛,就会放弃去深圳的念头。她只能偷偷留下一张纸条,压在李姐的枕头下,写着“等我攒够钱就回来读书,到时候给你们带深圳的糖吃”。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不知道她们看到纸条时,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担心。
“丫头,你咋哭了?”邻座的大姐醒了,看见她在擦眼泪,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是不是想家了?”林晚星接过纸巾,点点头,声音有点哽咽:“嗯,我第一次离开家,去深圳打工。”大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懂,我第一次出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坐在火车上哭了一路。不过别担心,深圳是个好地方,只要你肯吃苦,肯定能站稳脚跟。”
大姐跟她聊起自己的故事。她是四川人,去年来深圳打工,在龙华的电子厂上班,每天要加班到半夜,手被焊锡烫了好多个疤,可每个月能挣1800块,比在老家种地强多了。她说“我儿子今年十岁,在老家跟着他爸,我出来打工,就是想多挣点钱,让他以后能多读书,别像我一样,只能在流水线上干活”。林晚星听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原来大家都是为了生活,为了梦想,才背井离乡。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昨天母亲打电话来,问她“辞工后啥时候回家”,她只含糊说“先去外面闯闯”。母亲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说“你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妈永远等着你”。她知道母亲肯定很担心,可她不敢跟母亲说要去深圳,怕母亲在电话里哭着劝她回去,更怕自己临阵退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灯下给她织毛衣,一边织一边说“晚星要好好读书,以后去大城市,过好日子”。现在她真的要去大城市了,却是为了先挣钱,再读书。
火车驶过一个小站,站台上挂着“清溪站”的牌子,站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盏路灯亮着,昏黄的光落在铁轨上,像一条长长的丝带。林晚星想起表哥张强。昨天表哥来宿舍给她送钱时,耳朵冻得通红,头发上还沾着雪粒。他给她带了两袋椰蓉饼干,还有一沓崭新的现金——三张100块,叠得方方正正,边角都没折。他说“你一个小姑娘去深圳,路上要买车票,到了那边找住处、吃饭都要花钱,这钱你拿着,别嫌少”。
表哥还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上面写着王建国的地址,说“这是我以前在深圳认识的老乡,人实诚,你到了深圳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去找他”。他还反复叮嘱她“路上别跟陌生人说话,钱要分开放,到了深圳找工作别去黑中介”,语气跟小时候教她写作业时一样认真。表哥从来没跟人说过他俩是亲戚,怕别人说他偏袒,只在暗地里默默照看着她。上个月她的烙铁坏了,眼看要耽误生产,周组长在旁边骂骂咧咧,是表哥蹲在地上,拿着螺丝刀拆了又装,手被烫红了一大块,却只说“没事,丫头,你先焊别的板”。
林晚星摸了摸领口的贴身布袋,里面的存折和表哥给的300块硬硬的,还带着体温。她想起存折上“4000.00元”的数字,那是她顿顿啃红薯粥、熬了半年夜班攒下的钱,是她以后读书的本钱。她暗暗发誓,到了深圳一定要好好干活,好好攒钱,不能辜负表哥和母亲的期待。
天渐渐亮了,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化。田野里的麦苗变成了绿油油的蔬菜,光秃秃的白杨树变成了带着点绿意的榕树,土房变成了两层小楼,路边的电线杆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珠三角”。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车厢里,落在林晚星的手上,暖暖的。她摊开手心,看着阳光在掌纹里流动,突然觉得心里的难过少了点,多了些期待。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那本《红楼梦》,深蓝色的封皮被手指捻得发皱,书脊处用透明胶带粘了三层。她翻到黛玉葬花的那一页,看着自己用铅笔描的小花,又翻到宝玉挨打时的对话,看着下面画的横线——那些字里行间的悲喜,像暗夜里的星星,让她在焊电路板的重复劳作里,还能想起“读书”两个字的模样。她想起刘芳笑她看“闲书”,想起自己想从书里找个“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