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可缓草生,省你年年割。
附字条一行:
此布未染色,专为守墓人制。耐寒、防潮、不蛀。
风吹动门环,帛面轻颤,月光洒落其上,竟似霜雪自生,寒而不冷。
屋内,海姑蜷坐在炕角,透过窗纸破洞望着那盏渐行渐远的灯影。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掀开床底暗格,取出一块用油纸层层包裹的东西——那是一截残破的襁褓布,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那是小满最后穿的衣服。
她颤抖着打开,将那匹素白金纹的短帛覆在其上。
刹那间,一股温凉之意渗入手心,竟让长久盘踞胸口的灼痛稍稍退散。
她想起孩子临终时溃烂的手背,想起他夜里因瘙痒抓破皮肉,血脓横流,连最软的棉布贴肤都痛得哀嚎。
若有这布……若有这布……
泪水无声滚落,砸在帛面上,竟不渗透,只凝成一颗剔透珠子,缓缓滑下。
她终于推开门,取下那匹布,紧紧抱在怀中,如同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
五日后,晨光初照。
育种坊的大门吱呀开启。阳光洒进堂屋,照亮一排排恒温蚕匾。
一个身影缓缓走入,脚步迟疑却坚定。
她手中捧着一个陶罐,罐口封泥早已干裂。
她将它轻轻放在中央蚕匾之上,双手微微发抖。
片刻后,她缓缓揭开盖子,露出一枚灰白干瘪的蚕茧壳——表面布满细密裂纹,仿佛随时会碎。
她低头,声音极轻,却清晰如刃:
“这是我儿……活下来的那只。”五日后,晨光初照。
育种坊的大门吱呀开启,木轴摩擦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阳光如金线般斜切入屋,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一排排整齐排列的恒温蚕匾。
暖意从地底缓缓升起,那是灵泉导流系统在夜间持续供热的余温,维持着蚕种最适宜的孵化环境。
是海姑。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脚上的旧鞋沾满泥痕,仿佛走过了整片荒坡。
她双手捧着一只陶罐,罐身斑驳,封泥干裂如枯皮,像是从地底深处掘出的遗物。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呼吸浅而急促,仿佛抱着的是某种不可触碰的禁忌。
堂内几名正在整理蚕匾的织户见状,悄然退至角落,屏息凝视。
海姑一步步走到中央最大的蚕匾前停下。
她低头看着那层层叠叠、泛着微光的桑叶,又望向匾中正悄然蠕动的一只通体雪白、背脊隐有金纹的小蚕——那是沈清禾培育出的“星引蚕”,据说能感知灵脉走向,不畏黑暗,善辨归途。
她颤抖着双膝跪下,将陶罐轻轻置于匾心。
片刻后,她缓缓揭开盖子。
一股陈年的霉腐气息悄然弥漫开来,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虫丝残香。
罐中静静躺着一枚灰白干瘪的蚕茧壳,表面布满细密裂纹,边缘已微微剥落,像被岁月啃噬过的骨头。
她垂首,声音极轻,却清晰如刃,割破了满室寂静:
“这是我儿……活下来的那只。”
无人应答。只有小蚕轻微爬行的窸窣声,在桑叶间沙沙作响。
沈清禾站在廊下阴影处,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定。
她未上前,也未劝慰,只是静静看着。
良久,她转身低声吩咐:“点灯,油灯一盏,置于匾外三尺,不可太亮。”
一名学徒依言点燃灯火。
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在墙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宛如幽魂低语。
夜色降临,万籁俱寂。
就在子时三刻,那原本蜷缩不动的小蚕忽然微微颤动,触角轻轻摆动,似有所感。
它缓缓爬出巢穴,沿着桑枝蜿蜒前行,绕过七道人为设置的竹片障碍——这是每日训练它的“寻路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