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攥着一把还带着露水的蓝叶草,裤腿沾满泥浆,脸上全是泪痕。
“他在后山被抓个正着!”老錾头怒吼,“定是他偷采毒草害牛!”
人群哗然,有人要冲上去打人。
沈清禾抬手制止。
她走到小牧面前,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
少年颤抖得几乎坐倒在地。
“你每晚梦见山上亮起红灯笼,是不是?”她忽然问。
小牧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
沈清禾嘴角微抿,心中已然雪亮。
红灯笼——那是黑鹞子召集山君会的暗号。
凡被蛊惑者,夜梦红灯引路,醒来便神志不清,甘愿为奴。
这不是天罚,也不是意外。
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恐吓战。
有人想毁她的根基,断她的畜力,让她在这断路封锁之中,自乱阵脚,束手就擒。
她缓缓站起身,从灶边端来一碗温粥,递给小牧。
“喝下去。”她说,“你没有错。你是被逼的。”
少年怔住,泪水再次滚落。
沈清禾望着禁山的方向,眸光如刃。
风暴将至,但她不会再退一步。
这一局,她不仅要活下来,还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亲眼看着自己的阴谋如何反噬其身。
夜深,窑场外燃起三堆守夜火。
四十二头牛在围栏中不安躁动,呼吸粗重。
沈清禾坐在火边,手中摩挲着那截陶管,幽光微闪。
陆时砚走来,在她身旁坐下,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盯着火焰,声音很轻,“一头牛倒下不可怕,可怕的是,当所有人开始相信这是神罚的时候……人心,就真的死了。”
风掠过荒原,吹动残破的窑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一头原本最为强壮的公牛突然浑身僵直,肌肉剧烈痉挛,鼻孔缓缓渗出一道暗红血线。
它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低沉到近乎无声的哀鸣。
远处村口,陈九公拄杖而来,脚步蹒跚,声音颤抖地打破了寂静——
“禾娘子……有人说……这是畜神降灾。”(续)
次日午时,烈日悬空,却照不进人心的阴霾。
那头原本最为健壮、曾犁过全村最硬板田的青脊公牛,在一声闷响中轰然倒地。
它的四肢抽搐如遭雷击,鼻孔缓缓渗出一道暗红血线,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在泥地上绽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它眼眶暴突,瞳孔已散,喉咙里只余下一缕断续的呜咽,像是对这人间最后的控诉。
消息像瘟疫般蔓延。
不到半刻钟,村中男女老少便围在窑场外,挤得水泄不通。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跪地磕头,更多人眼神惶然,望向沈清禾的目光里,已不再是敬重,而是恐惧。
“是畜神发怒了……”
“她动了禁山的地脉,引来了报应!”
“要平息神怒,就得封井、退山,把东西还回去!”
议论声如潮水翻涌。
陈九公拄着乌木杖,颤巍巍地穿过人群走来。
他年逾古稀,是村里辈分最高的长者,素来威望甚重。
此刻他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禾娘子……有人说……这是畜神降灾,要你把井封了,把山还回去!否则,全村都要跟着遭殃!”
风卷起黄土,刮过空荡的牛栏,吹得众人衣袂猎猎。
四十二头耕牛或卧或瘫,喘息沉重,仿佛整座村庄的命运都压在它们起伏的胸膛之上。
沈清禾站在牛棚前,背脊挺直如松。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怒斥。
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从袖中抽出一把薄刃小刀,在掌心一划——鲜血立时涌出,殷红刺目。
她取来一碗清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