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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所言极是!兵法云:出奇制胜!胡人料定我军不敢深入,我等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斥候回报虽不十分确切,但敌营空虚之象已显,正是雷霆一击之时!
陈都尉的顾虑也有道理,不如…折中一下?大军主力按计划出击,但请陈都尉率本部精锐,为大军殿后,确保后路安全,如何?”
陈震怒极反笑,豁然起身,指着沙盘上代表河谷的位置,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李参军!这不是折中!
这是送死!
殿后?
一旦前锋主力在河谷中伏被围,我这殿后之军能挡得住胡骑回身反扑?
届时前有强敌,后无退路,大军将被拦腰截断,首尾不能相顾!全军…
全军覆没之危啊!” 竖子!佞臣!一个急功近利,一个曲意逢迎!他们眼中只有功劳簿,哪看得到这沙盘背后是数万条活生生的性命!
是万千家庭的顶梁柱!
我陈震死不足惜,可这数万将士何辜?!
“放肆!陈震!你三番五次动摇军心,抗命不遵,是何居心?!
本将心意已决!明日拂晓,全军按计划出击!
丁字营为前锋左翼,策应中军!你部按李参军所言,负责殿后警戒!
若再敢妄言惑众,休怪本将军法无情!退下!”
冰冷的命令,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权贵子弟特有的傲慢,狠狠砸在陈震的心头。
陈震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看着杨文焕那张年轻气盛、被权势和虚荣蒙蔽了理智的脸,再看看李慕白那副事不关己、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嘴脸,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所有的争辩、所有的经验、所有的担忧,在绝对的权力和刚愎自用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杨文焕行了一个极其僵硬、甚至带着一丝悲怆的军礼。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末将…遵命。”
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为将者眼睁睁看着麾下将士走向深渊却无能为力的巨大痛苦。
他转身,脊背依旧挺直,但步伐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掀开帐帘时,外面凛冽的寒风灌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将帐内杨文焕志得意满的身影和李慕白谄媚的笑容,映照得扭曲而狰狞。
帐帘落下,隔绝了两个世界。
陈震站在冰冷的夜空下,抬头望向那被烽烟遮蔽的星辰。
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明日河谷中震天的喊杀和绝望的哀嚎。他痛苦地闭上眼。
“完了…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