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次“外脑”
咨询带来的思想冲击,促使江辰对战略框架的落实进行了更深入的反思。
他意识到,再完美的顶层设计和外部视角,最终都需要通过省、市、县、乡层层行政体系,尤其是最终与企业和群众直接打交道的基层政府,才能转化为现实。
基层的“纹理”
——其组织架构、人员能力、激励机制和面临的真实约束——直接决定了政策的最终形态和效果。
不了解基层的纹理,任何战略都可能在空中楼阁。
为此,江辰决定暂时跳出文山会海和宏观数据,进行一次不预先设定路线、不提前通知地市、直接下沉到县乡甚至村居和项目现场的一线调研。
他只带了综合处处长和一位负责与基层对接的得力干将,乘坐一辆普通公务车,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微服”
调研。
调研地点由他在地图上随机圈定,涵盖了框架中确定的重点展区、传统产业区和生态保护区等不同类型的区域。
第一天,他们驱车数小时,来到一个以框架中“绿色农业示范区”
为定位的山区县。
没有惊动县领导,江辰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县农业局。
在局办公楼里,他们以省里政策研究人员的身份,与几位正在忙碌的普通科员聊了起来。
科员们起初有些拘谨,但见来者态度随和,便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一位负责项目申报的年轻干部倒起了苦水:“领导,省里的框架是好,要求我们展绿色有机农业,打造品牌。
可您看,我们县里就这么点人手,光应付省市各级的报表、检查、会议就占了大半精力。
每个上级部门都强调自己的工作重要,都要报材料、要亮点。
真正沉到村里去指导农户、对接市场的时间反而有限。”
他指着电脑上一排待处理的文件,“就说这个绿色认证吧,标准高、程序繁、费用也不低,很多小农户积极性不高。
我们磨破嘴皮子推广,效果也慢。”
另一位年长些的干部补充道:“资金也是问题。
省里市里都有专项资金,但往往要求地方也要配套。
我们县财政困难,配套资金到位难,有时候项目申报了,钱下来慢,或者下来了也是专款专用,卡得死,基层想灵活解决点实际困难,比如给合作社补贴点冷链运输费,都很难操作。”
江辰认真听着,不时询问细节。
他感受到的不是抵触,而是一种在现有体制机制下的无力感和忙碌背后的低效率。
政策的善意,在层层传导和资源约束下,到了基层往往变了形,或者有心无力。
第二天,他们随机走访了一个框架内“传统产业升级重点镇”
。
镇党委书记是位精明干练的年轻干部,在简陋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他们(仍以研究人员身份)。
谈到产业升级,书记直言不讳:“上面压任务,要我们淘汰落后产能,引进高新企业。
想法是好的,可我们这地方,产业基础、区位条件就摆在这里。
大企业、好项目哪那么容易来?现有的企业,都是几十年的老厂,关系多少就业和税收,一刀切关了,社会稳定谁负责?我们只能一边慢慢引导他们技术改造,一边千方百计找点小项目,‘小步快跑’。”
他带着江辰他们去看了一个镇里好不容易引进的“高新技术”
小微企业,其实就是一家做五金件表面处理的,技术含量并不高,但确实比过去环保了一些。
书记苦笑道:“这就是我们现阶段能拿出的‘亮点’了。
报上去的数据可以做得好看,但真正要实现脱胎换骨,难啊!”
第三天,他们深入一个生态保护区的边缘村。
村支书是位老农,对框架里提到的“生态补偿”
、“展生态旅游”
似懂非懂。
他最关心的是补偿款能不能按时足额到村民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