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干涸的血。他站在铁门外,盯着地下室的通风口。
一口白气从嘴里吐出,在冷空气中凝成雾。他忽然发现,有一缕极细的蓝灰色丝线,正从缝隙里飘出来,像烟,又像活物,在风里轻轻扭动,像是在探路。
那丝线,和枯井边的一模一样。
他抬起手,指尖对准那丝线。
丝线顿了一下,缓缓缩了回去。
他站在原地,眼神沉静。他知道,那里面不只是实验室,不只是菌丝场——而是一座“地脉的囚笼”。陆家三代人,用一百年时间,把地气炼成毒脉,再打着“科技”的旗号,骗所有人说是进步。他们不是在种地,是在种病;不是在养人,是在养蛊。
而他,是最后一个守脉人。
父亲说过:“地不会说话,但会记住。”
爷爷说过:“脉断了,人就散了。”
他曾以为那是老人的执念,现在才懂——那是用血和土立下的誓约。
他转身,沿着田埂往回走。夜风起了,吹动衣角。远处,村子里一盏灯亮了,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可他知道,那不是希望,而是毒阵启动前的最后一丝光。真正的黑暗即将降临,而这场灾难,早已埋下了百年伏笔。
回到老屋,他把陶罐藏进地窖,用三块青石压住,撒上石灰。这是祖上传下的封禁之法,能暂时压制器物中的邪气。残卷重新包好,贴身收着。他坐在桌前,点起油灯,翻开父亲的笔记本,从“癸卯年”开始,一页页对照地罗盘的光纹,记下断裂点的坐标、时间、人物。
他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像刻在心上。
纸上渐渐浮现一条清晰的时间线:1903年(癸卯),第一代陆氏族长秘密举行“祭地仪式”,以活人献祭,开启毒引程序;1954年,第二代改良配方,引入化学媒介,开始系统性污染地脉节点;1987年,第三代建立现代化工厂,伪装成农业科技企业,全面推广“丰收系列”肥料;2013年,陆子渊完成最终布局,将二十四块“地核碎片”植入关键位置,形成闭环毒阵。
而今天,是2024年,农历甲辰年。
距离下一个癸卯,只剩不到十年。
传说每逢癸卯,地气最弱,若此时发动“归墟仪式”,便可彻底切断大地命脉,将其转化为可控能源,供少数人永久支配。而剩下的,将是荒芜、饥荒、瘟疫……
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一夜,他彻夜未眠。
直到天快亮,他才停下。东方泛起灰白,他把笔记本锁进铁盒,埋在院中老槐树下。然后,他换上黑衣,背上旧帆布包,里面装着罗盘、残卷、一把短刀、三枚铜钱。这把刀是他爷爷留下的,据说曾斩断过一条作祟的地龙;三枚铜钱则是祖传的问路工具,能在迷阵中指引方向。
他走出院子,没回头。
镇外公路上,一辆破旧中巴车正要发车。他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车子颠簸着驶向县城。他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眼神平静。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没有退路。
沿途的村庄看似安宁,实则处处异常:稻穗空瘪却不倒伏,牛羊眼神呆滞,村民说话极少,脸上缺乏表情。更有甚者,某些田地表面覆盖着极薄的一层蓝灰膜,阳光照上去竟反射出诡异光泽。这些都是“毒脉侵蚀”的早期征兆,普通人看不出,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车子中途停了一站,上来一个背着竹篓的老农。那人坐到前排,低头不语。陈砚却注意到,他脖颈后有一道淡蓝色的纹路,隐隐蠕动,像某种菌丝正在皮下生长。他心头一凛——这是“陆氏菌”的初期感染症状,再拖几个月,意识就会被完全吞噬,沦为行尸走肉般的“耕奴”。
他默默记下这个人的特征和下车地点。
进入县城后,街道喧嚣,霓虹闪烁,人们步履匆匆,浑然不知脚下大地正在死去。县农业公司大楼矗立在市中心,外墙写着“科技兴农,造福万家”的标语,金色大字闪闪发光,讽刺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