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祠?”
宁采臣沿着青石,走到檐下,抬头瞧见门楣上还残留着半块匾额,漆皮剥落,隐约辨得一个“祠”字,另外一半已散落在石阶边缘。
半扇朽木斜拉着门框,夜风一过,便“嘎吱——嘎吱”地晃。
“无妨,进去瞧瞧。”
“吱呀——”
陈鸣推门而入,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
宁采臣不由得用袖袍捂住口鼻,眉头皱得死紧。
堂内满是蛛网,神台上泥胎折了半截身子,供桌缺腿歪倒,香炉滚落,香灰铺了一地。
陈鸣骤然蹙眉,却是没想到,这野祠如此落魄,神象中没有半点真灵,不知是逃了还是死了。
“还行,歇脚是够了。”
说着陈鸣便清出空地,捡了几块断木,搭个火堆,手指轻轻一点。
“嗤”的一声,焰苗窜起,火堆便烧了起来。
“道长好手段!”宁采臣见此情形,既惊且羡,急放下书箱,转身将摇摇欲坠的大门合拢,门轴“吱嘎”一声,震落几缕积尘。
随后他蹲下身,从书箱里摸出两块粗面烙饼。
“道长——”
陈鸣盘膝而坐,闻言微微睁眼:“不必,宁兄自用便是。”
宁采臣点点头,就着竹筒里的清水一口一口的吃着。
“宁兄,你可曾去过金华?”陈鸣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野祠中格外清淅。
“自然是去过。”宁采臣咽下口中烙饼,神情疑惑。
“宁兄可知金华有多少寺?”陈鸣继续问道,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外渐起的薄雾。
“不知。”宁采臣摇摇头,手中竹筒的水面微微晃动。道士怎的打听起和尚的事了?
“恩。”
三更半夜,虫鸣骤歇。
薄雾渗入残破窗纸,忽有呜咽声随之而来,似女子掩唇低泣,又似风吹裂帛,忽幽忽厉。
宁采臣后颈一凉,猛然惊醒,那哭声幽幽传来,他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扯过书箱上的桐油伞抓住不放。
此刻火堆渐熄,借着零星火光,宁采臣见陈鸣正闭目盘膝,一动不动,心下稍安,便不理会窗外的鬼哭狼嚎,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宁采臣再次被惊醒。
半梦半醒间,呜咽声在他耳边来回变化,如泣如诉,哀怨不止,令他反侧如煎。
宁采臣擦了擦额头冷汗,借着微光瞥去,陈鸣依旧闭目盘坐。
此刻心中却忽觉不对,这鬼祟怎的专挑自己这个书生作弄?莫不是见清云道长不好相与,便来捏软柿子?
宁采臣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衣袖团作一团,死死捂住双耳,躺了回去。
偏生那呜咽声仍如游丝般往他耳蜗里钻,令他辗转难眠,宁采臣只好撑起身,朝陈鸣方向低唤:“道长……道长!”
见陈鸣没有应答,宁采臣小心得摸索过去,推了推对方,对方却似睡死一般,毫无反应。
门外呜咽声忽高忽低,宁采臣额角突突直跳,终于忍无可忍,端着牛油灯,抓起油纸伞推门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