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与瞎眼老头对坐草席,听着外面衙役呼喝声时远时近。
“老丈,出去之后,在下再请你吃鸡。”
瞎眼老头嘴角微动,笑着道:“书生有这么好?”
“想听老丈讲故事。”
“呵一瞎眼老头摩着草席边缘,声音沙哑:“如今身陷图图,你怎得还惦记这些腌事?”
陈鸣目光微凝:“感兴趣罢了。”
老头忽然低笑,笑声如同枯叶摩擦:“好个执着的书生。”他仰起布满皱纹的脸,“那老朽便与你说道说道。”
“书生想问什么?”
陈鸣沉声问道:“佛母何在?”
“真空家乡。”
“真空家乡?”陈鸣闻言皱眉,继续道:“真空家乡在哪?”
“唔——
老头忽然沉默,似在斟酌,半响才道:“小老儿也不知道。”
“当真?”
“其实略知一二。
老头压低声音,“他们说,身死魂归处,便是真空家乡。”
陈鸣眼中精光一闪:“人死当归地府,何来什么真空家乡?”
“所以说啊——”
老头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牙齿,“世人愚昧,竟将虚妄当作归宿。”
陈鸣皱了皱眉头,这般谎言,竟能蛊惑人心?
“老丈,那真空家乡究竟是何物?”
“不知道。”
江南西道。
下辖九州,一府一监镇守其间。
江河如脉,沃野千里,素来是朝廷钱粮命脉,号称“鱼米盈仓,钟鸣鼎食”。
可如此重地,白莲教已在此盘踞两载有馀,官府屡剿不止,邪教反呈燎原之势。
晨雾未散,城门刚开。
陈鸣一袭靛蓝道袍,跨着新买的黑驴,慢悠悠出了城。那驴毛色油亮,四蹄稳健,倒是个好脚力。
原先的桃木剑已送给燕赤霞作贺礼,之前的驴儿也托付给了长仙祠的白蛇照看。
临别时,那白蛇还笑吟吟保证:“待仙真归来,定养得肥体壮。”
日头渐高,官道泥泞不堪。
黑驴忽然立定,任陈鸣如何拽缰绳,只管昂首挺胸,四蹄如生根般纹丝不动。
路过的行商农户纷纷驻足,指指点点间满是看热闹的兴致。
正此时,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
“嗒嗒—”
马蹄声近,一队轻骑勒马停驻。
正待陈鸣欲靠着黑驴休息时,一道阴影悄然覆下。
为首的年轻将领见状,“吁”地一声拉住缰绳,笑着问:“道长可要帮忙?”
陈鸣抬眼看了对方,回道:“居士要怎么帮?”
“啪一”
未待应答,马鞭已落在黑驴臀上。
“一—!”黑驴吃痛,猛地出,泥浆飞溅。
兵丁们哄笑间,只见那道袍翻飞的背影远去,只剩一声声“我的驴”飘在官道上。
那年轻将领神色骤然一凛,勒马扬鞭:“此行赴西道,尔等需万分留意。”
他目光扫过众将土,在陈鸣远去的方向略作停顿,“切勿让白莲妖教钻了空子。”
“是!”
众将士领命。
日头正烈,茶旗懒懒地垂着。
年轻将领率队行至茶摊前,忽见马柱上拴着那头熟悉的黑驴。
心有好奇,便被手下喊住,听对方低声道:“赵校尉,你看一—’
赵庭前循着目光看去,但见刚才还狼狐不堪的陈鸣,正安然端坐,道袍纤尘不染。茶铺老板躬身斟茶,姿态躬敬得不似对待寻常过客。
“无妨。”赵庭前面不改色,翻身下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