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不似来时那般沉重凝滞,多了几分历经风雨后的平静。
回到半山宅邸,罗明元正坐在客厅看报,见她们回来,放下报纸,目光在沈淑兰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沈淑兰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上楼去了。
罗明元看向林慕婉,语气温和:“慕婉,留下来吃晚饭吧?我让厨房准备了清淡的。”
“谢谢罗先生,不用了。”林慕婉婉拒道,“洋行那边还有些账目要处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好。”
罗明元没有强求,只是道:“也好。工作上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在香江这片地界,罗家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明白,多谢罗先生。”林慕婉知道,这是罗明元在表明态度。自从书房坦白之后,这位看似置身事外的商界巨擘,在实际行动上对她工作的支持力度明显加大了。
一些通过正常商业渠道难以采购的紧俏物资,罗家隐秘的航运渠道似乎总能找到办法;一些繁琐的报关手续,罗家的名帖递过去,往往也能畅通几分。这种支持默契而高效,从不言明,却切实存在。
回到中环的南洋林氏商行,二楼兼作她卧室和办公室的房间还亮着灯。管事阿忠正在等她。
“小姐,您回来了。”阿忠迎上来,低声道,“下午‘家里’来人了,送来了这个。”他递过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
林慕婉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她回到里间,关好门,小心地拆开文件袋。里面是几份清单和几张微缩胶卷。清单上列明了下一阶段急需的药品、无缝钢管、无线电元件等物资的详细规格和数量,要求她尽快筹措,并通过指定渠道运往内地。微缩胶卷的内容,则需要通过特殊设备阅读。
她将清单仔细收好,将微缩胶卷锁进保险柜。走到窗边,望着楼下中环依旧车水马龙的街道,她的心情却无法轻松。清单上的每一项物资,都关系着前线将士的生命和战斗力,也意味着巨大的资金压力和运输风险。
她想起浅水湾沙滩上沈淑兰那带着泪光的释然与祝福,想起罗明元不动声色的支持,也想起远在渝州、身处漩涡中心的罗云净,以及……那个在新四军队伍里、音讯渺茫的青梅竹马。
个人的情感,家族的牵绊,在这宏大的时代洪流与残酷的战争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韧。它们并未被碾碎,而是化作了一种更深沉、更无言的力量,支撑着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在各自的战场上继续前行。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回书桌前,摊开信纸,开始给养父林瀚文写信。她需要动用“义联公”在南洋乃至更广阔区域的影响力,去完成清单上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渝州,资委会。
罗云净站在巨大的西南地区地图前,手指沿着计划中滇北水电项目的预设线路缓缓移动。他组建的考察团队出发已一月有余,已深入滇北山区,开始前期有序的勘察。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送来一份刚收到的电报,是考察队发回的初步情况汇报。电报内容简短,主要提及了当地交通状况恶劣、地形复杂等客观困难,符合预期。
他提起笔,在电报纸的空白处写下“已知,按原计划推进,重点保障水电站址勘察”,然后将电报纸归档。
他知道,自己布下的这盘棋,棋子已经落下。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并在渝州这边,利用“侨资工矿建设小组”的平台,为后续的资金注入和项目审批铺平道路。
山城的雾依旧浓重,但他心中的路径,却愈发清晰。
他回到办公桌前,重新摊开那份关于「侨资引入与管理暂行办法」的讨论稿,开始字斟句酌地修改。他要在这官方文件的字里行间,为「家里」未来的行动,留下足够的缝隙与空间。
滇北的山,是横断山脉冷硬的脊梁。海拔已近三千米,空气稀薄而凛冽。
罗云净派出的考察队沿着金沙江支流艰难向上跋涉,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赭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