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钟声,藏在客厅挂钟的齿轮里,轻轻敲了一下,又迅速被黑暗吞没。卧室里只留着床头一盏暖光灯,光线像融化的黄油,在床尾铺出一小片柔软的亮区,其余角落都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里,连家具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诗雅雨睁着眼睛,瞳孔在昏暗中微微放大,盯着天花板上因灯光折射而晕开的浅淡纹路——那纹路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裹住她的呼吸,让她连喘气都觉得沉重。
身旁的章鹏早已睡熟,均匀且响亮的鼾声从枕头边滚过来,像一台老旧的鼓风机,每一次吸气、呼气都带着粗糙的震动,有节奏地敲打着诗雅雨紧绷的神经。她侧躺着,尽量把身体往床沿挪了挪,想避开那恼人的声响,可左侧腰腹的疼痛却突然钻出来,像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下扎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带来细密的痛感。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后背却很快沁出一层薄汗,黏在睡衣上,凉得人心里发慌。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胎动。肚子里的宝宝像是醒着,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清晰摸到小家伙在轻轻蠕动——有时是小拳头在左侧腰腹顶一下,有时是小脚在右侧肋骨处踢一下,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本就辗转难眠的她更加清醒。诗雅雨缓缓伸出手,掌心贴着隆起的小腹,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里,还裹着宝宝细微的动静,这是这漫长黑夜里,唯一能让她稍微安心的东西。
“宝宝,别闹了,妈妈好累。”她对着肚子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刚飘到嘴边,就被章鹏又一次响亮的鼾声吞没。回应她的,是宝宝又一次轻轻的踢动,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陪她一起对抗这深夜的孤独。诗雅雨的嘴角牵了牵,想挤出一个笑,眼眶却先热了。
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轰鸣声,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从远到近,又很快消失在夜色里。车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流星一样划过,转瞬即逝,只留下更深的黑暗。诗雅雨的思绪被这短暂的光亮勾动,突然像一团被揉乱的毛线,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她想起白天在公司茶水间,接水时无意间听到张萌和同事的对话——“诗雅雨现在这状态,哪还能扛项目啊?占着晋升名额不干活,真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就是,怀个孕天天请假、出错,换别人早被骂了”。那些话像小石子,砸在她心上,明明知道是故意挑拨,却还是忍不住难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肿胀的手指,连握笔都觉得费劲,更别说长时间敲键盘做报表了。可李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上周还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语气带着警告:“下周一的项目方案必须交,要是再耽误,团队进度就被你拖慢了。”
她又想起下班挤地铁的场景。晚高峰的车厢里人挤人,她护着肚子站在门边,一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急着下车,胳膊狠狠撞在她的腰腹上,她疼得闷哼一声,对方却只匆匆说了句“抱歉”,就消失在人群里。她扶着扶手,站在摇晃的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孤舟,在人潮里漂着,连个能站稳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回家后的事。林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进门,头都没抬就说:“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还等着吃饭呢,你赶紧去做饭,冰箱里有昨天剩下的菜,热一热就能吃。”诗雅雨说自己累得不想动,林香立刻皱起眉,语气里满是嫌弃:“怀个孕而已,别把自己当祖宗!我当年怀章鹏的时候,快生了还在地里摘棉花,哪像你这么娇气?”她没力气争辩,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厨房,站在灶台前热菜时,腰部的疼痛和双脚的胀痛缠在一起,让她差点栽倒在地上。
而章鹏呢?晚上回来后,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就瘫在椅子上玩手机,刷短视频的笑声和林香的抱怨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诗雅雨跟他说脚肿得穿不上鞋,他只是抬了抬头,随口说“孕妇都这样,忍忍就过去了”,然后又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连一句“要不要我帮你揉揉”都没说。
委屈像潮水一样,从心底涌上来,堵在她的喉咙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承受职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