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想到了一个人——周海东。
他的这位“老师”,在青阳镇当了一辈子土皇帝,消息算不上灵通,但对体制内的一些“门道”,却比谁都清楚。
陆远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周海东的号码。
“喂,周书记,没打扰您休息吧?”陆远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和一丝年轻人的热络。
电话那头的周海东似乎刚喝了点酒,声音有点含糊:“小陆啊,怎么想起给我这个老头子打电话了?在县委办待得还习惯吧?没被人欺负吧?”
“托您的福,挺好的。钱主任他们都挺照顾我的。”陆远笑了笑,“就是档案室的工作有点……清闲,我这人闲不住,就自己找了点事干。”
“哦?什么事?”周海东来了点兴趣。
“我这不是天天看档案嘛,就顺手整理了一下咱们县廉政建设的历史资料,写了篇小文章,想着能不能在市里的d建刊物上发表一下,也算咱们县委办的一点小成绩。”
周海东在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品味陆远话里的意思。他这种老江湖,一听就明白了,这小子是不甘寂寞,想搞点名堂往上递话呢。
“想法是好的。不过市里水深,你那篇文章,想送到对的人手里,不容易啊。”周海东提点道。
“是啊,所以想请教您这位老领导。我想到市纪委宣教室去碰碰运气,看看人家能不能给指点一下。就是不知道……市里机关,跟咱们这儿规矩一不一样。”陆远小心翼翼地抛出自己的问题。
周海东在那头轻笑一声:“你小子,鬼精鬼精的。想去市纪委,又怕摸不着门路,对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
“我跟市纪委的人不熟,帮不了你什么大忙。”周海东话锋一转,“不过可以告诉你个事儿。市里的领导,除了开会,都喜欢在机关食堂的小餐厅吃饭。王书记这个人,没什么架子,也不搞特殊,中午十二点一到,准时去吃饭,风雨无阻。他有个习惯,饭后不休息,喜欢在院子里那条梧桐道上,一个人走个十来分钟。”
陆远的心猛地一跳。
这就是他要的,最关键的情报!
“谢谢周书记,太谢谢您了!我就是去投个稿,能不能成随缘,主要是去学习学习。”陆…
“行了,别跟我来这套虚的。”周海东打断他,“记住,年轻人,有机会要抓住,但没机会,千万别硬上。市委大院不比县里,摔一跤,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记住了,谢谢周书记教诲。”
挂了电话,陆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剧本的第二幕,演员的走位和出场时间,都齐了。
现在,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幕:如何递出“炸弹”。
他不能直接说,一个字都不能提。他要做的,是“暗示”,是“引导”,是“点拨”。
他要像一个高明的催眠师,在王书记的脑子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然后,由王书记自己,去把这颗种子浇灌、培育,直到它长成一棵能够掀翻方振邦这艘大船的参天大树。
陆远重新坐回桌前,拿出一张便签纸。
他要在“偶遇”时,在短短几分钟的谈话里,把几个最关键、最能引人遐想的“疑点”,当成自己写论文时发现的“历史趣闻”,不经意地讲出来。
比如:“王书记,我发现个有意思的事。三十多年前的白马河工程,当时负责技术的石长青局长,坚持要用更花钱但更安全的方案,结果后来工程出了点小问题,他反而被当成反面典型给处理了,真是可惜了。”
再比如:“更有意思的是,当时力主用便宜方案,并且在石局长出事后火速提拔的那个年轻人,就是现在跟我在一个院里的刘副书记。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些话,单独听,每一句都没问题,都是在陈述一个“有趣”的历史事实。但组合在一起,再由王书记这样嗅觉敏锐的纪检老手一听,味道就全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