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近五年的报警记录。我让同学帮忙,把所有提到‘西寨’的报警电话都筛了出来。”
陆远翻开登记簿,密密麻麻的记录,触目惊心。
“西寨十三巷,有人聚众斗殴。”——处理结果:出警,人已散。
“西寨南口,有人强买强卖,打伤摊主。”——处理结果:已电话口头警告。
“西寨‘人间天堂’洗浴中心,有未成年人卖淫。”——处理结果:经核查,无此情况。
“西寨……”
一页又一页,全是血淋淋的呼救。而对应的处理结果,却轻飘飘得像一片鸿毛。要么是“人已散”,要么是“查无实据”,要么干脆就是“报警人情绪激动,无法提供有效信息”。
成百上千条报警记录,最终能正式立案的,寥寥无几。
西寨,在警方的档案里,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所有的罪恶和求救,都被吸了进去,连一丝回响都没有。
“为什么?”陆远的声音很平静,但钱学明却听出了一种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因为西寨,根本就不是一个‘村’。”钱学明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一丝无力和恐惧,“它是一个独立王国。龙哥,就是这个王国的国王。”
通过钱学明接下来近一个小时的讲述,一个立体而恐怖的“西寨”浮现在陆远眼前。
西寨,地理位置特殊,是典型的城中村。本地宗族势力根深蒂固,几百户人家都姓“赵”,沾亲带故,盘根错节。而那个“龙哥”,本名赵天龙,就是赵氏家族这一代的族长。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地痞流氓。他非常聪明,懂得如何利用宗族这层外衣。他把持着村委会,将整个村子的治理,变成了他赵家的家法。村里有任何纠纷,不用报警,直接去他的“议事堂”。他就是法官,他的话就是法律。顺从他的人,可以分一杯羹;违逆他的人,轻则被驱逐,重则……人间蒸发。
在这个“独立王国”里,赵天龙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地下经济体系。
他开设了东林区最大的地下赌场,用高利贷将无数人拖入深渊。
他控制着一个隐秘的贩毒网络,将毒品卖给那些被榨干了所有价值的赌徒。
他垄断了西寨所有的建筑、装修、垃圾清运生意,任何人想在这里动一砖一瓦,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给他上供。
他手下养着上百号马仔,分工明确,有负责看场子的,有负责收保护费的,还有专门负责“脏活”的。
“人间天堂”洗浴中心,就是他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林小雅的母亲,恐怕就被关在那里。
“警察呢?区公安分局就这么看着?”陆远一针见血地问。
钱学明沉默了片刻,凑到陆远耳边,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常伟,每个月十五号,都会去‘人间天堂’……泡澡。龙哥会亲自给他安排最好的技师,清空整个场子。”
陆远瞳孔猛地一缩。
原来如此。
不是不敢管,也不是管不了。而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西寨,根本不是什么法外之地。它本身,就是“法”的一部分,是东林区权力在阳光下那道肮脏的影子。赵天龙是国王,而常伟,就是那个为国王镇守城门的将军。
难怪林小雅的求救,石沉大海。
难怪小商贩的血泪,无人问津。
难怪一个繁华的市区里,能容忍这样一个毒瘤,肆意生长了这么多年。
陆远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脑海里闪过的,不再是孙德海那张色厉内荏的脸,也不是表彰大会上那些虚伪的掌声。而是一个叫林小雅的女孩,在黑暗中奔跑的瘦弱身影;是她母亲跪在地上倒酒时,那屈辱的泪水;是无数个被这个“王国”碾碎的普通人,那绝望的哀嚎。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怒火,从他的脊椎一路烧上了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