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杯,慢慢地送到嘴边,却没有喝。他的目光越过杯沿,看着眼前这个双眼通红、一脸委屈却又强撑着“顾全大局”的年轻人,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鸿的器量,他比谁都清楚。下午散会时常鸿那张铁青的脸,他就知道,这事没完。但他没想到,常鸿的反击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的……没有格调。
这不是政治斗争,这是流氓打架。输了场子,就去砸人家的摊子。
“陆远同志。”周怀安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这是一个陷阱。如果陆远说“请书记做主,让检查组撤销决定”,那就落了下乘,变成了下级逼迫上级。
陆远仿佛没有听出这问题里的机锋,他低下头,用一种近乎于检讨的语气说:“书记,我在想,是不是我在项目推进过程中,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我请求组织上对我和东林区的工作,进行一次全面的审查。如果真的有问题,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只是……只是恳请组织上,能不能加快审查进度?项目停工一天,损失就是上百万,几百个工人的工资都等着发。而且,百工坊的保护性修缮,用的是特殊的传统工艺,经不起这么耗……”
他把“撤销”换成了“加快审查”,把“对抗”变成了“主动接受调查”,姿态低到了尘埃里。但那句“经不起耗”,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常鸿的软肋。
周怀安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突然,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冰冷的笑。
“有些人,在牌桌上输了,就想掀桌子。”周怀安缓缓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像寒冬里的冰凌,“格局,太小了!”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没有拨号,而是直接按了一个键。
电话很快被接通。
“是我。”周怀安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通知一下,明天上午九点,召开书记办公会。议题只有一个,听取东林区老城改造项目工作情况汇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远,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请陆远同志和常鸿同志,都准备一下。相关的材料,都带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