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没有发言,只是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赵立春在台上讲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陆远的方向。他发现,这个一向锐气逼人的年轻人,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安静得像一块石头,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旁人无法进入的氛围里,那副金丝眼镜背后,眼神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希望大家在会议期间,多思考,多建言,为我们省的发展争取更多的支持。但同时,也要顾全大局,一切行动听指挥。”赵立春的结束语意有所指。
会议结束,代表们三三两两地离开。省会市长特意走过来,拍了拍陆远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陆市长,这次来北京,准备了什么大项目要向中央汇报?可得给我们兄弟市留口汤喝啊。”
陆远抬起头,缓缓地推了一下眼镜,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没什么大项目,就是……带了点我们星海市基层的老百姓,最真实的一些声音和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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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沉重感,让那位市长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讪讪地笑了笑,便走开了。
深夜。
京西宾馆的灯火次第熄灭,整座城市都沉入了梦乡。
陆远的房间里,台灯的光却是亮的。灯光下,他摊开了一叠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议案”抬头的稿纸。
他没有立刻动笔。
他先是将那三百二十一个名字,用最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地誊抄在一张白纸上。
王建国,男,五十四岁,肝癌。
陈秀兰,女,四十八岁,肺癌。
李卫东,男,九岁,白血病。
……
每一个名字落下,都像是在他心上刻下一道痕。当最后一个名字写完,那张纸已经承载了无法承受的重量。
然后,他开始书写议案的正文。
他没有选择系统提供的任何一个单一角色,而是将它们揉碎了,化入自己的笔端。
他的开篇,是【理性的谏官】。
“关于对大型工业企业周边区域居民健康状况进行独立第三方强制性普查,并建立终身健康追踪档案的建议。”
标题冷静、客观、专业,找不到任何情绪化的字眼。
正文部分,他引用了国内外关于工业污染与特定癌症发病率关联性的多篇权威学术论文,列举了详尽的数据模型,论证了建立这样一套独立监测与普查机制的必要性与紧迫性。他甚至设计了一套初步的执行方案,从资金来源、机构设置到数据管理,逻辑严密,无懈可击。
如果只看到这里,这只是一份高质量的、具有前瞻性的政策建议。
但紧接着,笔锋一转,【悲情的孤臣】登场了。
他以星海市为例,用一种极其克制又饱含痛心的笔触,描述了“癌症村”的客观存在。他没有直接点名星钢,而是将其隐去,用“我市某特大型重工业企业”来代替。
“……据不完全统计,在该企业生活区的特定几栋居民楼内,近十年内,居民的癌症发病率与死亡率,呈现出令人触目惊心的异常聚集。笔者在基层调研中,亲眼所见,有黄口小儿因血癌夭折,有青壮劳力因肺癌倒下,亦有耄耋老人缠绵病榻,咳喘至死。民之多艰,一至于此!”
写到这里,他的笔尖微微颤抖。
最后,在附件部分,他将那三百二十一个人的名单,以及那张画满了红色血点般的地图,作为核心证据,附于其后。
当所有文字都落下,他为这份议案加上了最后一句话,这是【愤怒的代言人】的呐喊。
“经济的发展,绝不能以牺牲任何一个公民的生命为代价。当发展带来的利润沾满了人民的血泪,这样的发展,我们不要!”
落款,是他的名字。
——全国人大代表,陆远。
他将厚厚的一叠稿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