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坡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血腥气混杂着林间的草木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水师官兵们沉默而迅速地打扫着战场,收敛同袍遗体,捆绑俘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沉重。
而在临时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气氛更是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云逸被小心地平放在铺了几件披风的草地上,脸色乌青,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那几根淬毒的细针造成的伤口并不大,但周围皮肤已经肿胀发黑,可见毒性之猛烈。随行的水师医官正在紧急处理,但他的脸色十分难看,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戚明月半跪在云逸身边,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腰间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甲胄边缘,但她浑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云逸身上。
医官擦了擦汗,艰难道:“将军,云特使所中之毒,极为古怪霸道!卑职……卑职只能暂时用金针封住他心脉主要穴道,延缓毒素蔓延,再敷上最好的解毒散,但……但这毒素似乎能侵蚀内力,寻常解毒药物收效甚微!必须尽快送回永州,找到更精通毒理的名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这四个字像重锤般砸在戚明月心上。她看着云逸毫无生气的脸,想起他方才悍不畏死撞开敌人、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情形,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这个从北境而来,带着一身谜团和锋芒的年轻特使,不知何时,已经在她坚硬的心防上,撬开了一道缝隙。
“立刻准备担架!用最快的速度,送回永州!”戚明月猛地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厉,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传我军令,永州城内所有医馆,但凡精通解毒者,即刻前往水师衙门候命!悬重赏,寻访能解此毒的高人!”
命令被迅速执行。一副简易担架很快制成,云逸被小心翼翼地抬上去。戚明月亲自在一旁护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苍白的脸。
返回永州的路程,显得格外漫长。戚明月拒绝了骑马,坚持步行跟在担架旁,不时伸手探探云逸的鼻息,或是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他额角的冷汗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黑血。她的动作有些笨拙,与平日指挥若定、剑法凌厉的形象判若两人,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与……温柔。
石猛、李小三等人都沉默地跟在后面,看着自家头儿生死未卜,又看着这位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戚将军如此失态,心情都复杂无比。石猛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回到永州城,已是夜幕低垂。水师衙门灯火通明,早已接到消息的医者们齐聚一堂。云逸被直接抬进了戚明月特意安排的、离她值房不远的一处僻静院落。
接下来的两天,是整个水师衙门气氛最为压抑的两天。
数名永州城内最有名的医师被请来,甚至还有两位从附近州县快马请来的解毒高手。他们轮番为云逸诊脉、施针、用药,各种珍贵的解毒药材像不要钱似的用上,但云逸的状况依旧时好时坏。毒性极其顽固,虽然被暂时压制,未能立刻攻心,却也在不断消耗着他的生机。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偶尔会因痛苦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浑身滚烫,却又四肢冰凉。
这两天里,戚明月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小院里。她遣退了大部分侍从,只留下两个可靠的老妈子帮忙打下手。军务文书都被搬到了小院的外间处理,她往往批阅几份,就要进去看看云逸的情况。
她亲自为他更换额上的降温毛巾,小心翼翼地给他喂下汤药(尽管大部分都沿着嘴角流了出来),甚至不顾身份,学着医官的手法,笨拙地为他按摩穴位,疏通气血。每当云逸因痛苦而蹙紧眉头时,她的心也会跟着揪紧;当他呼吸稍微平稳一些时,她紧绷的神经才能略微放松。
她看着这个相识不久,却一次次让她意外、让她恼怒、更让她……不由自主去在意的男人,此刻如此脆弱地躺在那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心疼攫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