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一声,像山涧的泉水滴落,“拍的时候,得让观众看看琴腹里的‘纳音’,那是影响音色的关键,老琴的纳音都是师傅凭手感削的,机器刻不出来。”
林墨白阿姨把副云子棋放在桌上,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这黑子是云南的玛瑙石磨的,白字是砗磲,”她拿起颗黑子,对着光看,“你看这光泽,得是盘了几十年的老棋子才有的包浆,就像人老了,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故事。”
程蝶衣阿姨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手里捏着把檀香扇,扇面画着水墨山水。“你们拍戏曲文物,”她轻轻摇着扇,“得讲讲‘身段’吧?比如唐代陶俑里的舞姬姿势,跟现在的《霓裳羽衣舞》还有几分像,我可以比划比划,让观众看看老技艺是怎么传下来的。”
金针李阿姨的苏绣绷架就支在墙角,上面绣着只待飞的蝴蝶,翅膀上的鳞片用金线劈成发丝细,在灯光下闪着微光。“这蝴蝶的触须,得用马尾线,”她捏着绣花针,针尖细得几乎看不见,“马尾浸过蜡,挺括,才能绣出那股机灵劲儿,跟故宫藏的清代苏绣荷包一个技法。”
!云香凝阿姨点燃了一炉沉香,袅袅的青烟像条细带,盘旋着往上飘。“这香是用海南沉香木,加了点龙脑香,”她用银铲轻轻拨了拨香灰,“跟宋代《香谱》里的‘百和香’配方差不多,闻着宁神,拍的时候把镜头对着这烟,能看出香的好坏——好香的烟是直的,像有骨头似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窗外的天都黑了,会议室里却亮堂堂的,墨香、花香、沉香混在一起,像场跨越时空的雅集。林羽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这比任何剧本都生动——文心兰阿姨磨墨时手腕的弧度,颜彩云阿姨调颜料时专注的眼神,慕容清阿姨抚琴时指尖的轻颤,都是活的传承。
“老师们,”林羽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点激动,“咱们就这么拍!不只是讲文物,是讲你们手里的活计怎么跟老物件接上的,就像……就像把断了的线重新连上。”
周晓芸端起杯子,里面的桂花露还冒着热气:“我提议,咱们先敬这些老手艺一杯,也敬咱们能做这桩事。”
“说得好!”杜康宁阿姨举起手里的小酒壶,里面是她自酿的青梅酒,“我这酒泡了两年,青梅是自己园子里摘的,就像咱们的手艺,得自己守着、护着,才能酿出好味道。”
酒液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棋子落在棋盘上,又像琴弦被轻轻拨动。程蝶衣阿姨忽然清唱了句《牡丹亭》里的词:“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声音婉转,像带着花香,把满室的热闹都浸得软软的、甜甜的。
夜深了,老师们陆续离开,会议室里还留着淡淡的香气。林羽收拾着桌上的画稿、琴弦、棋子,忽然发现文心兰阿姨落下了支毛笔,笔杆是紫檀木的,上面刻着行小字:“心正,则笔正。”
周晓芸拿起毛笔,轻轻放在砚台上:“你看,老师们把最宝贝的东西都带来了,咱们可不能辜负。”
林羽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桂花露的甜香。“有你在,有老师们在,肯定不会。”他轻声说,“就像颜阿姨说的,颜料得反复染,日子也得慢慢过,才能透亮。”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那架“冰弦”琴上,琴身的暗纹在月光下渐渐清晰,像流淌的河。林羽仿佛听见琴弦轻轻振动的声音,混着墨香、花香、酒香,在夜色里酿成了蜜,甜得人心头发颤。他知道,这档《典藏中的中国》,大概会比《觉醒年代》更沉静,比《舌尖上的非遗》更隽永,因为它拍的不只是文物,是一群人用一辈子守护的热爱,是时光里藏不住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