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为期半个月、在“厨心”小馆独辟蹊径的“深夜食堂”体验,林小风没有立刻背上行囊,踏上新的远行旅程。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饱足与沉甸,仿佛灵魂经历了一场丰盛的宴席,需要时间去细细消化、吸收那些在寂静深夜中汲取到的、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加珍贵的情感养分。他没有选择立刻回归“山海轩”后厨那熟悉而繁忙的指挥岗位,而是依旧留在了那间小小的、承载了无数故事的“厨心”工作室。只是,那扇在深夜为特定灵魂敞开的侧门,暂时关闭了,仿佛为这段特殊的时光画上了一个静谧的休止符。
他常常一个人待在工作室里,午后阳光透过格栅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面前摊开着一个崭新的、页页空白的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支削好的铅笔,他却很少动笔书写。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或是在屋内缓缓踱步,任由思绪在脑海中自由地流淌、碰撞、发酵。那些在过去的十几个夜晚里,如同潮水般涌入他这方小天地的面孔与故事,此刻如同走马灯般,一帧帧、一幕幕地在他心间清晰地回放:
失恋女孩那双红肿如桃、却在对一碗热腾腾的“忘忧甜汤”中渐渐找回一丝光亮的眼眸;急诊科医生摘下口罩后,脸上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却在谈及生命奇迹时眼中闪烁的、磐石般坚定的微光;年轻快递员在吃到家乡口味的小馄饨时,那猝不及防滚落的、混合着汗水与思乡情的泪水;守夜老人长久凝望窗外黑暗时,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巨大而沉默的孤独背影;还有那位神秘过客,看似平淡无奇,却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最细微涟漪的、深邃如古井的目光……
这些面孔,连同他们带来的酸、甜、苦、辣、咸,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味觉感受。它们已经化作了鲜活的生命印记,是滚烫的、带着体温的情感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林小风作为一名厨者的灵魂深处。
他发现自己思考烹饪的方式,悄然发生了转变。他不再仅仅从技术的精妙、火候的掌控、食材的搭配、味道的层次这些纯技艺的角度去构思一道菜肴。他开始尝试着,如何将这种种复杂、矛盾却又真实无比的人生况味——那份失恋的酸涩、坚持的苦涩、乡愁的咸湿、孤独的清淡、洞察的辛辣以及最终可能蕴含的、微弱的希望之甜——用一种更内在、更深刻的方式,融入到食物本身之中。这不是简单的模仿或再现,不是把眼泪调成酱汁,把叹息揉进面团。而是一种提炼,一种升华,一种试图用味觉作为媒介,去表达生命本身的复杂性与韧性,去寻求与食者内心深处的情感共鸣。
这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创作冲动,在一个午后变得尤为炽热。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点敲打着屋檐和窗棂,发出绵密而富有韵律的声响,仿佛天地也在参与这场无声的思绪交响。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立刻进入厨房、将心中翻涌的情感付诸实践的欲望,驱使他离开了工作室。
他走进了此时空无一人的“山海轩”后厨。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各种锃亮的厨具在静谧中反射着微光,以及琳琅满目的食材在各自的区域里散发着天然的气息。小刘和李默似乎早已察觉到主厨需要独处的讯息,很识趣地没有前来打扰。整个后厨,此刻成了林小风一个人专属的、与食材和内心对话的圣殿。
他没有预先设定明确的菜单,也没有具体的目标。只是信步走在熟悉的食材陈列架前,目光如同最温柔的抚摸,缓缓扫过那些他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们”。心中涌动的,是一种纯粹的、近乎虔诚的创作欲望,仿佛一位画家面对空白的画布,一位音乐家面对无声的琴键。
他的目光掠过熬粥首选、颗粒饱满圆润的珍珠米;看到了吊制顶级高汤时常用的、色泽红亮、咸香浓郁的金华火腿边角料和金黄饱满的干贝;看到了能为菜肴增添自然清甜味的金黄玉米粒和橙红胡萝卜丁;看到了能带来海洋鲜活气息的、粉嫩弹牙的虾仁和洁白脆嫩的鱿鱼须;甚至,他还注意到了角落里一小碗他之前特意留下、准备研究其“苦后回甘”特性的、翠绿的苦瓜芯;还有那能提神醒脑、驱散寒湿的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