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苦”之山谷,幸存下来的九人,仿佛都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沉淀下来的气息。那萦绕不去的苦涩感仍在舌根徘徊,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的考验是何等严酷。每一次呼吸,肺部似乎还残留着苦茗的清冽与沉重,使得他们的步伐虽稳,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谨慎。
酸婆婆依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褶皱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仿佛方才那能洗涤灵魂的“涤心苦茗”于她不过是最寻常的粗茶。她手中的藤木拐杖点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带着他们穿过更加茂密、路径更加诡异的雨林。虬结的树根如同潜伏的巨蟒,潮湿的空气几乎能拧出水来,四周弥漫着植物腐烂与某种未知生物散发出的、混合的腥甜气息。没有人说话,寂静中只闻脚步踩在落叶和软泥上的沙沙声,以及各自压抑的呼吸。每个人都默默消化着第一试的收获与教训,身体本能地紧绷,警惕着可能从任何角落出现的危险。
林小风跟在队伍中,舌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苦尽甘来的余韵。他心中不断回味着那“涤心苦茗”带来的感悟。那并非简单的味觉转换,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体验:最深的苦痛之中,往往孕育着觉醒的种子。这让他对“味”的理解,不再局限于口舌之欲,而是触及了情感与心境的层面。他隐约感觉到,这五味试炼,试的绝非仅仅是厨艺。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奇异而令人不安的变化。
起初只是感觉空气不再那么潮湿闷热,取而代之的一种甜腻腻的、仿佛能粘住呼吸的香气,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渐渐地,原本雨林特有的、带着腐殖质清苦的空气被彻底驱逐,甜香变得浓稠如蜜,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看不见的糖丝缠绕着鼻腔、喉咙,甚至肺叶,带来一种奇异的窒息感。光线也变得诡异地柔和起来,不再是雨林深处那种被层层枝叶过滤后的幽暗,而是泛着一种暖融融的、蜜糖般的金黄色泽,让一切都显得不太真实。
脚下的道路不再泥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晶莹柔软、类似透明胶质的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带着惊人的弹性,仿佛行走在一大块巨大的果冻上。四周的树木形态大变,树干扭曲盘旋,如同刚刚凝固的、琥珀色的麦芽糖,树皮光滑而粘手。树叶更是光怪陆离,呈现出各种鲜艳的、半透明的糖果色——樱桃红、柠檬黄、薄荷绿,叶片上并非露珠,而是凝结着颤巍巍的、粘稠的糖浆,随时欲滴。空气中飞舞的不再是昆虫,而是一只只蓬松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絮状生物,形同微缩的,慢悠悠地飘荡。
更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但那声音格外粘滞沉闷,不似清泉叮咚,倒像是融化的巧克力或浓稠的蜂蜜在缓慢流淌。甚至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可可香气混合着焦糖的芬芳,从那个方向传来。
这里的一切,从视觉、听觉到嗅觉、触觉,都与之前那个清苦、严酷的“苦”之山谷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极具欺骗性的反差!
“第二试,‘甜之陷阱’。”酸婆婆在一扇由巨大无比、七彩斑斓的棒棒糖自然生长纠缠形成的拱门前停下,用拐杖毫不客气地指了指里面那个光怪陆离、甜蜜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世界。那棒棒糖拱门本身散发着强烈的果味甜香,却因为过于浓烈而带上了一丝人工香精般的刺鼻。
“时限依旧,日落之前。要求,利用此间之物,制作一道‘不腻之甜’的料理。”酸婆婆的三角眼中,再次闪烁起那种熟悉的、带着戏谑和残酷意味的光芒,“提醒你们,这里的‘甜’,是诱惑,是沉沦,是麻痹神经的毒药。若无法看透这甜蜜表象下的本质,找不到那份能涤荡心灵而非蒙蔽味蕾的‘清甜’本源,你们的下场,会比在苦谷中迷失……更加不堪。”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扫过众人,特别是在林小风和那个始终闭目、倚仗木杖探路的盲人老者身上停留了一瞬,“记住,‘甜’之一字,最是杀人无形。它能让你在美梦中腐朽,却比任何痛苦都更难挣脱。”
说完,她侧身让开了通道,身影仿佛融入了背后那片扭曲的甜腻背景之中。
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