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公元204年),夏。荆州,襄阳城外,荆山。
山岚缭绕,苍翠欲滴。应诸葛亮之邀,月英与其同游荆山。此时,月英的“才女”之名因其在会稽雅集上的惊鸿一现以及在荆州“金鳞”相关事务中隐约透露出的影响力,已在荆襄高层士林中小范围流传,引人瞩目。诸葛亮对她,早已不再是看待寻常闺阁女子的眼光,此次邀约,既有对这位奇女子的探究,亦有与同道中人交流的渴望,至于那朦胧初生的好感,则被青年才俊的矜持与理性深深压下。
两人摒弃了大多随从,只带着一二贴身护卫,漫步于蜿蜒山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偶有鸟鸣清脆,更显山幽。
“月英小姐日前于会稽所作诗句,‘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意境超然,格局宏大,亮反复品味,只觉得余韵悠长,非寻常吟风弄月可比。”诸葛亮手持羽扇,语气温和却带着真诚的探究,“亮尝观当世文章,或堆砌辞藻,或拘泥古意,能如小姐这般,于尺幅之间展现天地浩渺、心游物外者,实属凤毛麟角。”
月英闻言,侧首微微一笑,山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阳光透过叶隙在她清丽绝伦的侧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孔明先生过誉了。诗词不过是心绪寄托,偶有所感,信口拈来。相较于先生胸中吞吐天下之志,运筹帷幄之才,月英这些许文字游戏,实在不值一提。”她话语谦逊,但眼神清澈坦然,并无一般女子的扭捏。
诸葛亮摇头,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山峦:“小姐过谦了。文以载道,诗以言志。小姐诗中之境,已非凡俗。更何况……”他顿了顿,转而切入正题,“亮通过一些渠道,听闻小姐于沔南等地,引导‘金鳞’商号兴修水利,改良农具,推广新式织机,更设立‘惠民堂’施药助学……此等作为,看似商贾之事,实则深合治国安邦之要义,乃固本培元之良策。亮心中甚为钦佩,亦感好奇,不知小姐对如今这纷乱天下,究竟作何想?”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向一位年纪相仿的女子请教这等宏大的命题,语气中带着难得的诚恳。
月英知他这是在深入试探自己的理念根基,她亦有心借此机会,与这位未来的蜀汉丞相进行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精神交流。她停下脚步,望向山谷间蒸腾的云雾,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天下崩坏,非一日之寒。其根源,在于秩序失衡,法度不行,豪强兼并无度,百姓流离失所。黄巾之乱,董卓之祸,皆是表象。欲要真正拨乱反正,绝非仅仅依赖兵戈之争,斩将夺城便可一蹴而就。”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将现代的历史观与古代的实际相结合:
“需行王道,而非霸道。何为王道?首要在于生养休息,固本培元。即所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大力发展农桑,改进技艺,提高产出,使百姓仓廪充实,方能谈及其他。同时,需繁荣工贾,畅通物流,使物尽其用,货畅其流,财富方能滋生,国力方可增强。‘金鳞’所为,不过是于此艰难时世中,略尽绵薄,尝试摸索一条可能之路。”
她的目光变得深远:“再者,眼光需放长远。中原逐鹿,固然是争雄焦点,然天地之广阔,岂止于此?大江滔滔,连通吴楚;海洋无垠,蕴藏无穷。若能善用水利,组建强师,开拓海上商路,乃至探索海外未知之地,或可另辟蹊径,为我华夏寻得新的生机与资源,避免在内耗中耗尽元气。待中原诸侯疲敝,我方可携积累之雄厚根基,择善而从,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这一番论述,系统而深刻,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谋士对“经济基础”和“战略空间”的认知。诸葛亮听得心神激荡,许多他曾在隆中独自思索、尚未完全理清的思路,被月英清晰地道出,甚至引申到了他未曾深入设想的海洋领域。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追问道:“小姐之论,振聋发聩!然则,依小姐之见,当以何地为实施此策之基业?又当辅佐何等样人,方能成此大业?”
月英转过身,直面诸葛亮,她的眼神睿智而坦诚:“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