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樱目光扫过眼前众人。
大徒弟温悬壶与二徒弟蒋德怀,皆是年过花甲,鬓边白发如霜。
徒孙辈的莫清风与许明溪,虽正当盛年,却因常年伏案钻研医典,面容总透着几分清癯与文弱。
她眉梢微挑:“咱们药王阁上下,从师父到徒孙,都得把强身健体这一课好好补上。”
“师公,此话怎讲啊!”许明溪有疑便问。
夏樱:“有时候,遇到危重病人,一场手术站下来便是好几个时辰,需要全神贯注,手不能抖,眼不能花。若是体力不济,精力不支,到了紧要关头气力跟不上,就算胸中有万千丘壑,手上又怎能施展得开?”
她看着许明溪若有所悟的神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等会儿你亲身参与手术,自然就懂了。”
有些道理,纸上说来终觉浅,须得亲身经历,方知其中份量。
蒋德怀苦笑接话:“师父说得在理!只是…我们这一把老骨头,该怎么练才好?”
“每日晨起,你们便可在院中练练五禽戏,或是打打太极。动作和缓,却能活络筋骨,调顺气息,最是适合。回头我将具体的招式图谱与呼吸口诀整理出来,你们照着练习便是。”
“嗳好!谢谢师父!”
夏樱转向温悬壶:“手术室可都准备妥当了?”
“回师父,一切按您先前吩咐,均已准备妥当,万事俱备。”
夏樱点头,随即举步走向不远处等候的谢怀安。
谢绾绾与一位身着素锦的年轻妇人正一左一右护在轮椅后方。
那妇人的眉眼与谢绾绾有七分相似,容颜清丽,虽竭力维持着镇定,紧攥帕子的指节却已泛白。
“臣妇(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二人齐声见礼。
夏樱微微颔首:“世子妃,谢小姐。”
她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声音清晰而沉稳:“在手术之前,按照流程,我需要向诸位说明病情、手术方案与可能风险,并请家属签署手术同意书。稍后要为世子施行的是体外循环下三尖瓣成形或置换术,联合肺动脉去神经化术。”
见谢家三人面露茫然,她了然地点点头,随即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道:
“世子的病,根源在于心脏里一扇名为三尖瓣的门天生关不严。这导致血液本该向前泵送,却总有一部分漏回心房。长年累月,不仅让心脏不堪重负、逐渐衰弱,更连累到肺部的血管压力倍增,这便是他喘不上气、唇色青紫的缘由。”
“今日手术,我们要做三件事。第一,让他连接一台人工心肺,暂时代替他的心肺工作,让那颗疲惫的心脏可以停下来歇息片刻。第二,我会修复或更换那扇关不严的门。若破损不重便精细修补,若实在无法修缮,便换上一扇全新的生物瓣门。第三,我会处理肺部高压的血管,从根本上为他减负。”
她语气稍顿,神色转为严肃:“然而,我必须告知诸位,任何手术皆有风险。尤其是这等在心脏上动刀的手术,可能发生出血、感染、心律失常,甚至……最坏的情况下,心脏可能无法复跳。虽概率极低,但我们必须有万全准备。”
她从星回手中接过一份手术同意书,递到世子妃面前。
“以上种种,皆已列明。请家属知情后,在此签字。”
世子妃王瑾如握着笔,指尖冰凉。
方才太子妃的一番解释,什么“门”关不严,什么“人工心肺”,她听得云里雾里,但最后那句“心脏可能无法复跳”却像一根冰刺,直直扎进她心里,让她呼吸一窒。
这笔,重若千钧。
她本该留在王府,处理婆母靖南王妃骤然而至的身后事,那是为人媳者的本分与重担。
可夫君这边,生死攸关,她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一夜之间,天塌地陷,她多怕……多怕自己会再失去一个至亲至重之人。
她下意识地看向丈夫,眼中满是挣扎与哀求。
“瑾如,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