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城墙,是触目惊心的伤疤。西墙那段巨大的“补丁”虽然未被攻破,但麻袋早已破烂不堪,泥土混合着暗红的血块不断滑落,露出后面摇摇欲坠的墙体,巨大的裂缝如同狰狞的蜈蚣蜿蜒向上。
其他几处被红衣大炮轰开的缺口,更是用尸体、碎石、门板、房梁等各种能找到的东西,以一种惨烈而绝望的方式勉强堵塞着,上面还插满了折断的箭矢和碎裂的兵器。
伤兵营里,低沉的呻吟汇成一片压抑的海洋。随军医官和城里仅存的郎中忙得脚不沾地,绷带早已用尽,只能用煮沸的粗布条。
缺医少药,许多重伤员在无麻的状态下被锯掉肢体,惨叫声令人心碎。
轻伤员挤满了所有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眼神空洞,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郑铁牛在亲兵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到刘体纯马前。
他浑身缠满了渗血的布条,左臂用木板固定吊在胸前,脸色灰败如金纸,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刘体纯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光彩,随即又被巨大的悲痛淹没。
“主公…末将…末将…”
他张了张嘴,喉咙哽咽,七尺高的汉子,竟像个孩子般泣不成声。
这七日,他承受了太多。
兄弟的阵亡,百姓的牺牲,亲手下令焚毁粮田的负罪感,还有那几乎将他压垮的、与城偕亡的绝望。
此刻见到刘体纯,所有的坚持瞬间崩塌。
刘体纯翻身下马,重重拍了拍郑铁牛没受伤的右肩,力道沉得让郑铁牛晃了晃。
“铁牛!好兄弟!你守住了!沧州还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目光扫过郑铁牛身后那些同样伤痕累累、眼神却亮起来的残兵。
“你们,都是好样的!沧州父老,会记住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