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盛夏,北京城的暑气蒸腾,但紫禁城武英殿内的气氛,却比天气更加闷热凝重。
龙椅之上,实际掌控大清权柄的摄政王多尔衮,面色沉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御案。
殿下,恭谨站立着奉命前来的恭顺王孔有德。
“孔有德!”
多尔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火器局那边,如今情形如何?可能赶在秋后大军出征前,装备出足够的犀利火器?”
孔有德心头一紧,连忙躬身,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色,低头答道:“回摄政王,奴才……奴才日夜督造,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仿制那刘体纯的火帽枪,月产已可达八百支,数量上……数量上或已不输沧州军太多。只是……”
他迟疑了一下,不敢再说。
“只是什么?讲!”多尔衮眉头拧紧,有点不耐烦。
“只是质量上,仍有差距。”孔有德硬着头皮说道:“尤其是那火帽,奴才等试遍了诸多配方,其发火可靠性、耐潮性,始终不及敌军,还是依靠燧石点火或火绳。枪管钢材亦不如对方精良,连续射击后易变形,寿命较短。至于那‘开花弹’……”
他声音愈发低沉,脸色难看,叹口气说:“奴才无能,拆解了数枚未爆弹体,对其内部装药成分、引信结构,至今仍未能完全破解。只能……只能仿制一些装填猛火油、硫磺的的手掷燃烧弹,威力与那真正能炸裂破片、冲击四方的开花弹,相去甚远。”
多尔衮的脸色随着孔有德的汇报愈发阴沉。他深知,在野战和攻坚中,刘体纯军的火器优势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和损失。
没有对等的火力,即便八旗铁骑再勇猛,也难免要用血肉之躯去填那枪林弹雨。
“废物!”
多尔衮终于忍不住,低喝一声,带着怒气说:“投入了那么多钱粮人力,连个像样的开花弹都造不出来!难道要我大清勇士,永远靠着骑射去冲那些火炮火枪吗?!”
孔有德吓得噗通跪地,连连叩首,不住声地说
。:“奴才该死!奴才无能!请摄政王再给奴才一些时日,奴才必定……”
“够了!”
多尔衮烦躁地挥挥手说道:“起来吧!加紧督造,质量不行,数量弥补!秋后,本王要看到至少一万五千支新式火铳装备部队!”
“嗻!嗻!奴才领命!”孔有德如蒙大赦,冷汗已然湿透内衫,慌忙退下。
孔有德退下后,多尔衮沉默良久,望着殿外刺眼的阳光,心中烦闷更甚。
火器进展不顺,各地粮荒未解,南方战事胶着,刘体纯在山东愈发坐大,郑芝龙雄踞海上,李自成、张献忠盘踞西南……这大清的江山,坐得并不安稳。
“传范文程、宋超。”他沉声下令,有些事情,还得这几个汉官出出主意才行。
不多时,大学士范文程和因献策、办事得力而被提拔为内秘书院学士的宋超,应召入殿。
二人见多尔衮面色不豫,皆小心翼翼,不敢出声。
“都坐吧。”多尔衮指了指旁边的锦墩,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如今这局势,你们也都清楚。秋后用兵,势在必行。但该如何用兵,先打谁,后打谁,怎么打,你们都说说看。”
范文程与宋超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件棘手的事情,不好回答。
片刻沉默后,范文程率先开口,他老成谋国,语气沉稳道:“摄政王明鉴。如今我大清看似势大,实则四面皆敌,若同时用兵,恐力有不逮,反受其困。奴才以为,当行分化瓦解,远交近攻之策。”
宋超接口,他思路更为活络,言辞也更为直接,缓缓说道:“范大人所言极是。奴才细观各方势力,其心不一,其利不同。
刘体纯据山东,火器犀利,然其根基尚浅,所求者,无非是一块安身立命、发展壮大之地。
郑芝龙雄霸海上,重利轻义,所求者,无非是垄断海贸,保全其家族富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