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舟,不进则退。陆战非我所长,四面树敌更是取死之道。
清廷虽为异族,但其势大,且肯拿出真金白银和王爵之位,比之福州朝廷的空口白话,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决断,一挥手说通:“为了郑氏一族的存续与荣华,这‘南海王’,老夫做了!这汉奸的骂名……老夫一肩担之!
此事关乎家族存亡,今日之议,绝不可外泄!各自约束部下,做好准备。待与北使详谈条款落定,便是我郑家龙腾南海之时!”
“谨遵大哥(总兵)之命!”众人齐声应诺。
密室之中,决意已定。一场影响深远的交易,在郑家核心层的共识下,悄然推进。
泉州渔码头,咸湿的海风裹挟着鱼腥味和船只的桐油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临水的一排低矮建筑中,一间名为“醉渔翁”的小酒铺毫不起眼。
此时已过饭点,店内客人寥寥,只有几个老渔工就着劣酒和蚕豆,低声谈论着海上的见闻。
角落里,乔装成贩货郎的王文忠,头戴斗笠,衣衫略显陈旧,面前摆着一碟几乎未动的海蛎煎和半壶浊酒。他看似在休息,眼角的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门口。
门帘掀动,一个穿着普通水手短褂、肤色黝黑的汉子弯腰走了进来,正是周奎。他扫了一眼店内,径直走向王文忠的桌子,拉开条凳坐下,压低声音道:“老板,早到了!”
王文忠心脏微微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同样低声道:“是啊!就等兄台过来了!”
周奎点点头,拿起王文忠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灌了一口,动作自然得如同寻常水手。
借着碗沿的遮挡,他用几乎微不可闻的语速说道:“情况如何?”
王文忠借着低头吃菜的姿势,嘴唇微动,声音只有两人可闻:“三日后,望海楼,郑芝龙再设宴。”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据可靠消息,此次宴后,黄熙胤可能不再返回原别院,郑芝龙为表‘诚意’,已在其水师大营旁的私苑内为其准备了新的下榻之处,守卫将更为森严。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周奎握着酒碗的手指微微一紧,眼中锐光一闪而逝。
这个消息意味着,原定在僻静巷弄的伏击计划必须作废,行动地点只能锁定在“望海楼”至水师大营私苑这段路上,而这段路,必然经过泉州城内相对繁华的区域,护卫力量也只会更强。
“路线?”周奎吐出两个字,脸色不变。
“尚未完全确定,但大概率会走临海大道,那边道路宽阔,便于车马护卫通行,且距离水营最近。
郑家的人应该会提前清道。具体路线,明晚或能最终确认。”王文忠语速极快,忧心忡忡。
“明白了。”周奎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放下几枚铜钱说道:“酒钱。”
说罢,不再多看王文忠一眼,起身便走,融入门外码头熙攘的人群中,瞬间消失不见。
王文忠看着周奎消失的方向,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慢慢将面前那碗早已凉透的海蛎煎吃完,也起身离开了酒铺。
他知道,风暴的引线,已经被点燃。
消息被迅速带回潜伏点。
密室内,油灯如豆。周奎将情况告知了另外七名行动队员,大家都是脸色一变,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临海大道……那边视野开阔,两侧虽有商铺民居,但不利于隐蔽接近。而且郑芝龙若清道,我们很难提前设伏。”苏永眉头紧锁,他最为倚重的带瞄准镜手弩,在开阔地带和快速移动目标前,威力大打折扣。
“水营附近的私苑……一旦惊动,援兵转眼即至。”秦江的声音沉闷,带着顾虑。
周奎摊开那张精确的泉州城地图,手指点在“望海楼”的位置,然后沿着预估的临海大道,缓缓移向标注着郑氏水师大营的区域。
“风险大增,但目标不变。……”周奎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