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黑娃那石破天惊的决断,如同在沸腾的战局中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炸弹。
随着孙老栓带着哭腔和不甘下达命令,他所在的这艘运兵福船率先做出了回应。
巨大的硬帆在东南风的鼓荡下发出“嘭”的闷响,仿佛巨兽的喘息,船身微微一震,开始笨拙而又决绝地脱离相对安全的泊位,船头劈开浑浊的海水,划出一道白色的航迹,目标直指西北方向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的浅滩!
紧接着,另外十九艘运兵福船也看到了旗舰这匪夷所思的举动。旗语在硝烟中急促地挥舞,确认着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命令。
各船上的陆军将领们在短暂的惊愕后,眼中纷纷爆发出狂热与决绝——他们早已在海上憋闷太久,渴望踏上坚实的土地,渴望用手中的刀枪为这场战役打开局面!
而水手船长们,则大多面露痛苦与挣扎,他们抚摸着熟悉的船舷,如同告别老友,但严酷的军令和眼前主帅那不容置疑的杀气,最终迫使他们也发出了同样的命令。
“升满帆!右满舵!”
“跟上旗舰!冲滩!”
悲壮而决绝的呼喊在各船响起。二十艘大型福船,组成了一支前所未有的、自杀式的冲锋队列。
它们放弃了海上战舰的尊严,如同二十头冲向岸边的巨鲸,乘着强劲的东南风,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脱离了炮火纷飞的主战场海域,朝着那片布满浅滩和暗礁的死亡海岸线猛扑过去!
这一违背所有海战常识的举动,太过突然,太过骇人,以至于交战双方在最初的十几息时间内,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岸上,一号炮台后。 郑芝龙正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那艘冒烟瘫痪的“鲲鹏号”,声嘶力竭地催促炮手加快装填,恨不得下一炮就将这铁怪物送入海底。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西北方向的异常,下意识地举起望远镜。
当他看清那二十艘本该是沧州军后勤或预备队的福船,竟然排成一条决绝的直线,不顾一切地冲向浅滩时,他先是一愣,大脑甚至没能立刻处理这荒谬的景象。
随即,一股冰寒刺骨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要舍船保帅,不,是要舍船夺城!
用二十艘宝贵战船的代价,换取一万精锐陆军抢滩登陆,直插他泉州防御最薄弱的海岸线,端掉他的炮台老巢!
“不!!!不能让他们上岸!”
郑芝龙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因极度的惊惶而扭曲变形,急急喊道:
“快!快!西北方向!所有能打到那边的炮,给老子调转炮口!
轰击那些冲滩的福船!拦住他们!把他们全部轰碎在海上!”
他状若疯魔,亲自冲下炮台,踢打着那些还在手忙脚乱调整“鲲鹏号”射界的炮手。
在郑芝龙的疯狂催促下,靠近西北方向的三四座岸防炮台,以及一些设置在滩头高地上的中型火炮,开始仓促地调整射击诸元。
炮手们汗如雨下,拼命转动沉重的炮架,粗长的炮管缓缓移动,指向那二十艘如同箭矢般射来的福船。
“轰!” “轰!” “轰!”
仓促间的第一轮拦截炮火响起,数枚沉重的实心弹呼啸着飞向福船队列。由于射界调整仓促,瞄准慌乱,大部分炮弹都落在了船队前方或侧方的海水中,激起冲天的水柱,泼洒在船帆和甲板上,引起一阵骚动,但并未能阻止船队坚定的冲锋。
“不要停!给老子继续轰!装填最快的霰弹!打他们的船帆和水手!”
郑芝龙在炮台间奔走呼喊,嗓子已经完全嘶哑。
福船冲锋的队伍中,李黑娃屹立船头,任凭海风夹杂着水珠和硝烟扑面。
他看着岸边零星腾起的炮火和落下的水柱,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狞笑,狂叫道:“狗日的,反应倒不慢!可惜晚了!老孙,再快一点!”
说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