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的长剑在夕阳余晖中滴着血,那血既来自作乱的溃兵,也来自他心头撕裂的创口。
他环视四周跪倒一片的郑家旧部,那些曾跟随父亲纵横四海的汉子,如今像丧家犬般蜷缩在街头,而泉州城的哭喊声正渐渐被沧州军整齐的脚步声取代。
“大公子……”
一名老部将颤抖着开口,脸上满是羞愧说:“我们……我们……”
“都起来。放下兵器,到城西校场集结。传我命令:凡郑家部属,再有烧杀抢掠者,我亲自斩其首级示众!”
郑森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他的话在这些残兵中仍有分量。很快,这二百余人的队伍开始收拢散兵,驱散暴徒,在沧州军控制全城的过程中竟成了一支意外的助力。
李黑娃持刀立在主街口,抬手制止了正准备包围郑森部的三营长,然后说:“等等。”
“将军,那是郑家的人,万一……”
“我认识他。”李黑娃眯起眼睛说。
这不奇怪,郑森几次带着船队来山东,结识了不少沧州军将领。
“我亲自过去,会会这位大公子。”
李黑娃走上前,在距离郑森十步处站住。两人在弥漫着硝烟与血腥味的泉州街头对视,一时间竟无言。
还是郑森先开了口,他收剑入鞘,抱拳道:“李将军,久违了。”
“郑公子,别来无恙。”李黑娃在回礼,目光扫过郑森身后那些神情复杂的郑家兵,略略带着疑惑问:
“公子这是在……”
“收拾家父留下的烂摊子。”
郑森的话里带着苦涩,满脸赭色说:
“郑家部众作乱,荼毒百姓,我身为郑家子弟,不能坐视不理。将军若要拿我问罪,我无话可说。”
李黑娃翻,走到郑森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位比自己年轻几岁的海上世家公子。
郑森的脸上有血污,有疲惫,但那双眼睛里仍有不可磨灭的光芒——那是某种比家族利益更高的东西。
“公子高义,李某敬佩。”李黑娃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李某有一事不明:公子可知令尊此刻在何处?”
郑森沉默片刻,低声道:“北上福州,去寻隆武皇帝了。”
“那公子可知令尊为何北上?”李黑娃追问道:
“真的是为了扶保明室,重整旗鼓?”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进郑森心里最痛的地方。
他何尝不知父亲与清廷暗通款曲?何尝不知那些秘密送往北方的书信?他只是不愿相信,不愿承认那个纵横四海二十载的父亲,最终会选择屈膝事虏。
“将军有话不妨直说。”郑森抬起头,目光灼灼。
“沧州军奇袭泉州,绝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家父降清吧?刘将军到底想要什么?”
李黑娃环顾四周,见街道已基本被控制,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公子若有暇,不妨寻个安静处说话。此地……”
他看向街角一具被溃兵杀死的老人尸体,几个沧州军士兵正在帮忙收敛。
郑森会意,点头道:“城南有一处茶楼,是我往日读书会友之地,尚未遭劫掠。”
半柱香后,两人坐在茶楼二层的雅间里。
窗外,泉州城正在夜幕中呻吟,但枪声和喊杀声已渐次平息。
沧州军的组织效率惊人,入城不到两个时辰,主要街道已设立哨卡,开始组织救火和救治伤民。
郑森亲自为李黑娃斟茶,动作沉稳,但微微颤抖的壶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李将军,现在可以说了吗?”他放下茶壶,开门见山。
李黑娃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推到郑森面前道:“这是我家主公的亲笔信,请公子过目。”
郑森拆开信,目光在纸面上快速移动。随着阅读深入,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涨红,又由涨红转为铁青。信不长,但字字如刀:
“……郑芝龙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