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骑在笔冢上,以手指蘸口水,在笔杆上临摹碑文,口水干透,字迹竟凝成淡淡的墨痕,随风飘散。
再往前,是一座“洗笔泉”。
泉边,老妪正以淘米水浣洗一支丈二巨笔,笔毫乃是用千年雪狐尾炼制,沾水后竟根根直立,如银针入水。老妪洗笔之余,忽以笔尖挑起一缕泉水,在空中写了个“雨”字——
霎时间,晴空一声霹雳,竟真有细密雨丝落下,却只落在泉边三尺之内,雨脚过处,地上青苔疯长,转瞬又枯死,化作一地墨粉。
沈怀秋解释道:“徽州人洗笔,洗的是‘笔魂’,笔魂不净,则字有戾气。”
姜明镜忽问:“那沈宗主的笔,可曾洗过?”
沈怀秋摩挲着腰间竹笔,笑意微涩:“洗不掉了。三百年前,我以它写《祭妖文》,镇杀十万大妖,笔魂早浸透了血墨。”
又十日,徽州深处。
两人已弃官道,改走“砚农”开的山间小径。
所谓“砚农”,乃是以种砚为生的修士——他们于山坳中开垦“砚田”,以墨汁灌溉,以松烟为肥,春种一砚,秋收一洼墨池。
此刻正值“割墨”时节,砚农们以玉刀划开砚田表面,可裁衣的“墨绢”。
有砚农见外人来,热情以墨绢包了两块“徽墨糕”相赠——那糕以墨粉、松烟、糯米蒸成,入口苦涩,回味却带清香,姜明镜咬了一口,竟觉舌尖有细小的字句炸开,是一句“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沈怀秋笑:“徽州人吃墨,是为让字句‘骨肉相亲’,日后写字,笔未落,意已先至。”
夜宿山村,村人以“灯砚”照明——那砚台中心凹陷处,盛着一汪清油,油面浮着一根灯芯,竟是整支狼毫笔。火焰燃起时,砚台四壁的山水纹样便投影在墙上,活过来一般:山鸟掠过,游鱼跃出,甚至有 穿行的渔舟,在墙面上缓缓行过,渔翁撒网,网住的却是墙上的一道裂缝。
姜明镜闭目打坐,却听窗外有“沙沙”声。
推窗望去,只见月光下,整座村庄的屋顶竟铺着一张张宣纸,纸上无字,却有一只只墨色的蟋蟀跳跃其间,每跳一下,纸上便多一个细小的墨点,聚而成字,竟是一首首《砚农月令》。
沈怀秋在廊下负手而立,轻声道:“徽州人连虫豸都会写字,姜宗主,你说可怖不可怖?”
“怕是我这等闲人不懂欣赏,只看得蝼蚁在糟蹋纸张。”
秘境开启前七日。
两人终于抵达“万砚秘境”外围——
却未进,而是停在一座“歇笔亭”。
亭柱上以狂草刻着一行字:
“入秘境者,先歇笔,歇的不是笔,是杀心。”
亭内已聚了各方修士:
有洛阳洲的儒修,头戴“进贤冠”,冠上以金丝绣着《论语》全文,字字如豆,却能在阳光下折射出“子曰”的虚影;
有云梦洲的画修,以自身影子为纸,影子被夕阳拉得极长,里面竟有山水人物,随着主人抬手,影中飞鸟便扑簌簌飞出,落在亭檐,又化作一滴墨,顺着瓦沟溜走;
甚至还有西域“刀笔客”,背后负着一柄巨笔,笔毫以刀丝炼制,笔杆却中空,内藏一柄薄刃,据说写字时,笔锋一转,便可割人头颅于无形。
沈怀秋与姜明镜入亭,顿时引来无数目光——
有人认出了沈怀秋,低呼:“舞墨宗宗主竟亲自来了?”
更多人却盯着姜明镜腰间那柄无鞘剑,窃窃私语:“北域剑修?来我中域秘境作甚……”
沈怀秋收拢袖口,忽然以指尖蘸了亭中石桌上的“残墨”——
那墨不知多少人用过,早已黑到发紫,他却以指尖为笔,在桌面写了一个“静”字。
字成瞬间,整座亭子竟陡然安静下来,连风过松针的声音都消失了。
沈怀秋收手,对姜明镜笑道:“姜宗主,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