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但他还是站了起来,伤腿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赵丰搀扶着他,两人一瘸一拐,没有走向指挥部,也没有走向弹药库,而是走向了整个地道网络中,最深、最安全、也是最拥挤的……平民避难所。
地道里,空气混浊而压抑。
到处都是在轰炸中幸存下来的百姓,他们或坐或卧,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和麻木。
沈安平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赵丰没有停,带着他,拐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大型矿洞。
这里,原本是柳月娥的卫生所。
刚一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味,便扑面而来。
在昏暗的马灯光芒下,沈安平看到了柳月娥。
这个坚强的女人,双眼红肿得像桃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刚刚痛哭过。但此刻,她正咬着牙,用那双颤抖的手,为一名在塌方中被砸断了胳膊的战士,进行包扎。
她的动作,不再像以前那样沉稳,但却多了一种,令人动容的执拗。
而在矿洞的另一角,景象,更是让沈安平的心灵,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击。
那里,聚集着十几名头发花白的老阿婆。
她们是附近村子的村民,是那些牺牲战士的母亲、妻子、或是奶奶。
她们刚刚经历了轰炸,刚刚才从死亡的边缘逃生,她们的亲人,甚至可能就埋在外面那座新坟里。
然而,此刻,她们没有哭天抢地,没有绝望哀嚎。
她们只是围着一盏光芒微弱的油灯,借着那豆大的光芒,低着头,一针一线地,做着什么。
沈安平定睛看去——
她们在缝制军鞋。
她们在用那些能找到的一切布料,甚至是她们自己身上剪下来的衣角,在为战士们,缝制着千层底的布鞋。
她们的手,因为恐惧和悲伤,还在微微颤抖。
她们的眼睛,因为哭泣和烟熏,早已红肿不堪。
可她们的针线,却依旧那么密,那么匀。
仿佛她们缝合的,不是鞋底,而是这片即将破碎的山河。
一位满脸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阿婆,注意到了沈安平和赵丰。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政委……沈队长……” 她的声音,沙哑而苍老,“你们来了。”
“大娘……” 赵丰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别担心俺们这些老骨头,” 那位大娘,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让沈安平无法直视的坚韧,“这地道,结实着呢。就是……就是这灯光,太暗了,费眼睛。”
她低下头,继续飞针走线:“就是不知道,俺们缝的这些鞋,还赶不赶趟……战士们,不能光着脚,去打那些该死的畜生啊……”
“轰——!”
沈安平的脑海里,仿佛有比航弹更恐怖的东西,轰然炸开!
他看着眼前这些,在死亡的阴影下,依旧在为战士们缝制军鞋的老人。
他看着那个,明明自己都在颤抖,却依旧在救治安抚伤员的柳月娥。
他忽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妻子翠屏。
想起了她,在临死前,依旧将乳头喂向儿子的,那个最后的姿势。
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恐惧的,最原始的……守护!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死去的妻儿复仇。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和他的妻儿一样!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守护着什么!
他们守护的,是彼此,是希望,是这片土地的……明天!
而他,沈安平,作为这里最强悍的猎人,作为这支队伍的“狼王”,他要守护的,不应该只是坟墓里的亡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