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真夫人
临淄县的暮色总是来得早,咸涩的海风卷着沙粒掠过城墙时,小吏和君贤正捂着流血的胸口,在街角的石板路上踉跄。刀刃划破皮肉的剧痛还在蔓延,温热的血浸透了粗布官服,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刚从城外追缴盗贼回来,却被漏网的歹人从背后偷袭,此刻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搅乱的浆糊,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撑住些。”
清润的女声像初秋的露水滴在青石上,突然在耳边响起。和君贤费力地睁开眼,只见暮色里站着位女子,身着素色衣裙,发间别着支玉簪,明明是寻常装扮,却透着说不出的清雅。她身后跟着两个青衣侍从,眉眼间都带着沉静的气度,不像是临淄城里的寻常人家。
女子蹲下身,指尖轻轻掠过他的伤口,动作轻柔却带着奇异的力量,让那钻心的疼痛竟缓了几分。“刀刃伤及肺腑,血凝血府,气脉已乱,这是必死的劫数。”她语气平淡,却将他的处境说得明明白白。
和君贤心里一沉,知道自己怕是撑不过今晚,可他想起家中年迈的母亲还在等他回去,想起县丞托付的文书还没整理完,求生的念头突然变得强烈。他挣扎着想要叩首,却被女子轻轻扶住。“您是神仙吧?求您救救我……”他声音嘶哑,眼泪混着血污流下来,“我还有母亲要奉养,还有差事要完成,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女子看着他眼底的恳切,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木筒,倒出一粒赤红色的药丸,不过小豆大小,却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这药能救你性命,但你要记住,活下来后,需守本心,莫要因侥幸生还而懈怠。”她说着,将药丸递到他唇边。
和君贤连忙咽下,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原本撕裂般的伤口不再疼痛,胸口的憋闷也渐渐消散,不过片刻工夫,他竟能稳稳地坐起身,低头一看,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从未受过重伤。
“多谢仙人救命之恩!”和君贤跪地叩首,额头磕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等他再抬头时,女子已经站起身,正望着远处的城墙出神。“我名婉,世人称我太真夫人。”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若真想报答,便随我去山中岩室,做些洒扫之事吧。”
和君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先回了趟家,安顿好母亲,又向县丞辞了职,第二天一早就背着简单的行囊,跟着太真夫人去了城郊的青云山。岩室在山腰处,四周长满了松竹,门前有一眼清泉,环境清幽得像世外桃源。和君贤的差事很简单,每日清扫岩室内外,擦拭案上的书卷,偶尔帮夫人打理门前的药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杂事。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暂时的安身之所,可没想到,一待就是五年。这五年里,太真夫人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在案前静坐,或是对着窗外的山林沉思。和君贤从不多问,只是恪守本分,每天天不亮就起身洒扫,将岩室打理得一尘不染,连药圃里的杂草都拔得干干净净。他从不敢懈怠,也从不敢对这山中的灵秀之气有半分轻慢,甚至连夜里做梦,都在想着第二天要把石阶上的落叶扫得更彻底些。
第五个秋天来临的时候,太真夫人终于主动开口了。那天和君贤刚把晒好的草药收进竹筐,就见夫人站在廊下,望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你真可教,必能得道者也。”她缓缓说道,“你本是俗人,却能五年如一日地不淫不慢,恭仰灵气,从未有过懈怠。就算你想求死,上天也不会应允的。”
和君贤愣了愣,连忙躬身行礼。太真夫人继续说道:“我久在人间,如今奉天皇之命,又受太上召见,不能再在此地停留。念你专心谨慎,便把我的来历告诉你吧。我本是王母的小女儿,名婉字罗敷,早年嫁给玄都太真王,有个儿子在三天太上府任司直,掌管天曹的纠错之事,地位堪比人间的卿佐。可惜他年少时喜好游逸,荒废了公务,被有司弹劾,降职到东岳主事,还被移出了真王的编籍,负责管理鬼神之师,每五百年轮换一次职位。我这次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