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秀才
元和年间的长安城,定水寺的香火总比别处旺些。不是因为佛像更灵验,是寺里的老和尚手巧,能把蜜糖和新采的果子拌成蜜饵,甜而不腻,常引得附近的文人墨客来蹭茶吃。
这日午后,虞部郎中陆绍休沐,想着表兄在定水寺挂单,便换了身素色长衫,揣了两包刚买的松子糕寻过来。表兄见他来,忙让小和尚端蜜饵,又想起隔壁院的智明和尚跟陆绍是旧识,便叫徒弟去请。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智明和尚才来,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那人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系着块普通的木牌,看模样该是个穷秀才。陆绍起身让座,笑着问智明:“这位郎君看着面生,是您的俗家弟子?”
“可不是弟子,是路过的李秀才,”智明和尚合十道,“他要去长安应试,暂在我那院借住两日,想着过来认识下陆郎中。”
李秀才忙起身行礼,声音清朗朗的:“晚生李明远,见过陆郎中。”
几人围着石桌坐下,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闹。陆绍说起近日朝堂上修水利的事,智明和尚插科打诨说寺里的水井也该修了,李秀才偶尔搭两句,说的都是关中的风土人情,倒也不俗。
聊着聊着,表兄拍了拍手:“看我这记性,新炒的雨前茶还没泡。”说着便叫小和尚去煮茶。不多时,茶烟袅袅,小和尚提着茶盘过来,先给陆绍斟了一杯,又给表兄和智明和尚各端一杯,轮到李秀才时,茶盘里竟空了。
陆绍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表兄先笑了:“哎呀,忘看茶够不够了,我再让徒弟煮去。”
谁知旁边的智明和尚却摆了摆手,端着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道:“不必了不必了,这般秀才,哪配喝这雨前茶?剩下的茶根给他倒点就行。”
这话一出,石桌上的笑声顿时停了。陆绍脸色沉下来:“智明,你这话就不对了。李秀才虽不是达官显贵,也是读书人,怎就不配喝茶?”
智明和尚却满不在乎,斜着眼瞥李秀才:“陆郎中有所不知,这秀才天天在街上游荡,不是看酒旗,就是凑到杂耍场看热闹,哪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我看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子弟,给他口茶喝就不错了。”
李秀才的脸涨得通红,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强压着怒气:“大师,晚生与您素不相识,您怎知我不务正业?我每日去街市,是为了记录民间的故事,好写进文章里,并非游手好闲。”
“哼,狡辩!”智明和尚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放,茶水溅出来几滴,“看你那穷酸样,应试也是白搭,还不如早点回家种地,省得在这碍眼!”
这话彻底惹恼了李秀才。他“腾”地站起身,对着满座宾客抱了抱拳:“今日本该陪各位好好说话,只是大师实在欺人太甚,晚生不免要造次了。”说完,他把手伸进袖子里,又稳稳地按在膝盖上,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对着智明和尚大喝一声:“你这粗鄙的和尚,竟敢如此无礼!你房后的拄杖呢?还不拿来,让我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
智明和尚吓了一跳,刚要发作,就听见“哐当”一声——他房后那根用了十几年的青竹杖,竟自己从门后跳了出来,“嗒嗒嗒”地跑到石桌旁,直挺挺地立在李秀才脚边,像是在等他吩咐。
这下不光智明和尚傻了眼,陆绍和表兄也惊得站了起来。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穷秀才,竟是个有真本事的术士。
智明和尚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李秀才连连磕头:“秀才饶命!是贫僧有眼不识泰山,不该胡言乱语,求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贫僧计较!”
李秀才却没再看他,只是弯腰把青竹杖扶起来,轻轻放在智明和尚身边,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大师起来吧。我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想告诉你,人不可貌相。莫说我是术士,就算我只是个普通秀才,也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智明和尚爬起来,脸还在发烫,低着头不敢再说话。陆绍走过来拍了拍
